成群的烏鴉,盤旋在一起,看上去猶如一團烏雲。其中又有點點紅芒,那是烏鴉的眼眸,蘊含着飢餓的光,一隻只盯着外面的陳留白。
「散!」
陳留白輕喝一聲,法念如劍,直搗半空。
砰的!
鴉群之中猛然爆開,黑羽亂飛,數隻烏鴉直愣愣地掉落下來,余者受驚,驚慌失措地四散飛開,「哇哇」地哭嚎着,朝着山上躲去。
陳留白下馬,上前,伸手輕輕一捏,木門上的生鏽鐵鎖當即斷碎開來。
他讓胭脂馬留在外面,再一推,推門入內。
迎面是一個荒蕪已久雜草叢生的院子,零星地長着數棵樹木,
在這寒冬裏頭,樹葉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橫陳,像是一根根生鏽的鐵。
枝丫之上,卻又有一窩窩巢,每一窩都差不多有臉盆大小,正是那些烏鴉的巢。
陳留白邁步而行,穿過荒廢的院落。在那些枯萎的雜草叢中,簌簌作響,似乎有許多潛藏其中的東西被他的足音所驚動,驚得四散逃避。
這座道院佔地面積不小,方方正正的,主體建築十分完整,只是久無人居住打理了,顯得有那麼一些荒涼。
在法念的觀感中,死氣沉沉,此地原本的法陣早已崩壞,尋不到絲毫法韻的存在。
換句話說,就成為了一座普通的宅院,倒是可惜了。
所以屋檐上的風獅獸、辟邪像,以及各種浮雕,即使栩栩如生,卻已失去了靈性,淪為擺設,僅存一點點形式上的震懾力而已。
還有正門橫匾上的銅鏡,鏡面上遍佈龜裂,照不出半點東西來。
陳留白踏步進去,去看上課的正堂,堂上椅桌塵土遍佈,一塊塊的蒲團隨便地疊放在角落裏,材質已然腐朽,幾乎不能坐了。
在左右兩側,則是一間間的房舍,提供給學員住的,起碼有數十間之多。
觀其規模,如果住滿的話,定然會十分熱鬧。
在中堂處,則是一座閣樓,牌匾上寫着「藏書樓」三個金漆大字。
只是樓內已空,一排排的書架上空空如也,一本書都找不到。
後宅的房間,較為寬敞,這是給道師和講師他們住的,同樣是一片狼藉
陳留白走馬觀花,不用多久,便把整座道院走上了一遍。
先前感受到的那股惡意已隱匿不見,不知躲哪裏去了。
咚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響,有三人快步奔來,以居中者為首。
這是個短須中年人,麵皮粗糙,他身上有法光浮現,但顯得駁雜不純,顯然是個旁門修士。
「你是什麼人?為何擅闖道院?」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陳留白,臉色驚疑不定。
陳留白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你是負責看守道院的隸役『顧原』?」
「正是卑職。」
那顧原連忙應道,眼珠子一轉:「敢問閣下可是陳大人當面?」
陳留白點了點頭。
顧原當即做禮:「卑職不知教諭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陳留白懶得跟他客套,直接道:「我不管你平時是怎麼打理道院的,從今天開始,給你三天時間,你帶人把道院給收拾乾淨了。三日後,我再來檢查,如果不滿意,唯你是問。」
顧原問道:「大人,你這是準備重開道院了?」
「不錯。」
「不過道院開張,並非小事,要準備的東西很多,三天時間,恐怕不夠。」
陳留白看着他:「這三天,是給你打掃衛生,修理椅桌的,還有,藏書樓里,也應該有書。至於別的事,不用伱理會。」
顧原分辯道:「即使如此,里里外外,需要添置更換的東西很多」
陳留白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認為辦不了,可以直接跟我說,不必說那些沒用的。」
顧原張大了嘴巴,臉色變幻,終是低頭:「卑職遵命。」
「甚好。」
說罷,陳留白翻身騎上胭脂馬,得得得地離開了。
目送其背影,顧原終是忍不住了,冷哼一聲:「這位新教諭好生霸道,不講道理。」
「新官上任三把火唄,只是這火沒燒好的話,反會惹火燒身。」
沙啞的說話聲,赫然來自一隻黑羽烏鴉。
它不知何時飛來,落在門口的一株樹上。
對於它的出現,顧原並不奇怪,問道:「昨晚的事,你也聽說了?」
「桀桀,高化城就這麼大,能讓四大旁門世家吃癟的事,又如何能瞞得住?」
「難怪我還以為你會在這裏直接跟他碰一碰呢。」
烏鴉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咱家又不是傻的你還是先顧好自己的差事吧。」
雙翅一張,撲騰騰地破空而去。
顧原不禁嘆了口氣。
旁邊的人開口問道:「大哥,咱們真得要聽那位新教渝的?」
顧原呵呵一聲:「能不聽嗎?官大一級壓死人,暫且先把事情做起來。」
「這道院真得能重開?」
「怎麼可能?」
顧原雙眼眯了眯:「這位新大人年輕氣盛,鋒芒畢露,已是取死之道,咱們等着看戲便可。」
陳留白騎馬返回教諭署,當回到那片街區時,街上行人,還有街邊密密麻麻的房屋中,有一道道目光落在那一人一馬上。
眾多的目光,各種不同的含義:審視的、怨恨的、欽佩的、擔心的、希冀的
這位新教諭進入高化城時,可以說是悄無聲息,幾無旁人知曉。
但就在一夜之間,他便大出風頭,聲名鵲起,讓許多人都知道了他:
來頭不小,行事霸道,連四大旁門世家的面子都不給。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在高化城歷任教諭中,不是沒有態度強硬者,但從沒有強硬到這個程度的。
如果說高化城是一潭死水,那陳留白的到來,便宛如一塊堅硬的石頭。
就不知道這塊石頭砸下來,究竟能激起多大的浪花,而或就那麼一下子,很快便沉淪下底,葬身於腐臭的淤泥中了。
和之前別的石頭一樣。
回到教諭署時,見老丁正一臉焦急地等在門外:「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有事?」
「你昨晚讓我和老吳去派發請柬,可沒有說清楚邀請他們前來赴宴的時間。而且宴席也不知該如何準備。」
陳留白淡然一笑:「我何時說過是請人赴宴的?只是叫他們過來而已。」
老丁嘴巴囁嚅着,不知該說什麼好。
在他的認知里,雙方談事,怎能離得開宴席應酬?
可如今看陳留白的意思,仿佛是以上級的立場,隨意召見下屬一般。
雖然他為教渝,但與那些旁門世家之間,並非是上下級的關係。
因此,昨晚陳留白不給面子,不去三江樓;反過來說,別人一樣可以拒絕來教諭署。
不,不對
老丁猛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也許,陳留白正是故意如此安排,實則屬於一種試探,所以不用宴席,也不定下具體的時間,而是把問題拋到劉家他們那邊,看會是個什麼樣的反應。
然而這種玩法,存在太多的不確定性,他怎麼就能確定,對方接到請柬後,便會趕來教諭署見面。
若是一個都不來,傳揚出去,豈不是鬧了笑話?
陳留白似乎並無任何的擔憂:「你還愣着幹嘛?」
「哦哦,好,我這便去派送請柬!」
老丁忙不迭地應道,趕緊叫上老吳,一起出門去。一筆閣 www.pinbige.com
137:鋒芒畢露,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