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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趙瑾也反應過來。
她從前以為柔嘉長公主會求穩妥——畢竟只要不摻和奪嫡,公主一般都相安無事,甚至有些帝王還會在弄死兄弟後為昭恩寵,刻意厚待並無威脅的公主。
她以為柔嘉長公主與皇子們往來有度是明哲保身,如今想來卻是她錯估了她的性子。
囂張肆意慣了的人,哪裏能接受自己地位一落千丈,以公主之尊在這京城落入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
正如今日的景象,滿京上下,誰敢不給柔嘉長公主三分顏面,在一個異母皇兄那裏得到這般厚待,未嘗就不是柔嘉長公主當年站對了隊之故。
想罷,她笑着開口:「公主所願必能得償。」
柔嘉長公主也笑了:「承你吉言,你我兩府各進一步。」
兩人你來我往聊了幾句,柔嘉長公主便將目光放在了裴羨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你心中有不可明言的志向,本宮也能推你一把,只願你牢記初心。」
裴羨眼眸亮起,屈膝鄭重行禮:「臣女必不敢忘。」
柔嘉長公主點頭,對趙瑾道:「本宮叫欽天監挑個好日子,辦場認親宴,昭告京城。」
趙瑾也笑着點頭:「靜候佳音。」
說完正事,柔嘉長公主便懶懶向後一靠:「得了,平陽侯還眼巴巴在外頭等着,本宮便不留你們了。」
趙瑾點頭,兩人同她道過告辭,便轉身向外走去,正迎面遇見杜琦興沖沖跑來。
「母親,看兒子給您挑了什麼壽禮——呀,平陽侯夫人安,福安郡主安。」
他拱手一禮,接着便自來熟道:「聽聞夫人有孕,還未道過恭喜,夫人想要兒子還是閨女,我替你祈願一番,別小看我的嘴,那可靈得很」
在他說話時,柔嘉長公主也出來了,挑眉開口:「你來得正好,理應認認親,以後便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杜琦疑惑一瞬,繼而想到什麼,瞬間看向裴羨,眼中帶着驚喜,「母親為兒子定親怎得不說一聲,不過無礙無礙,極好極好哎呦——」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柔嘉長公主照着後腦勺狠狠抽了一下。
「睜大你的狗眼給本宮看清楚,日後這便是你異父異母的親妹妹,給本宮好生護着!」
杜琦被親娘一巴掌險些拍傻,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眼中依舊驚喜:「妹妹?妹妹也成啊!再不必叫小軒子穿女裝打扮給小爺充妹妹了,謝天謝地,總算不用看他臭臉了!哈哈哈——」
杜琦高興得跟過年似的。
如果趙瑾沒記錯,柔嘉長公主的幼子就是叫杜軒,年僅七歲。
「真稀奇,小爺也有妹妹了妹妹放心,日後在外只管報大哥名頭,京城沒人敢欺負你的,若有,大哥頭一個打上他門去給你出氣——」杜琦對裴羨笑得跟朵花兒一樣,眼神好奇又稀罕得緊。
裴羨沒有說話,只抿唇笑着。
柔嘉長公主直接一腳將他踹出了門。
哪涼快哪待着吧。
趙瑾與裴羨再度告辭,這才走出了長公主府。
裴西嶺果然站在外頭等着。
見她們出來,忙上前扶着趙瑾:「怎得才出來?今兒如何,可有誰給你氣受?身子可好?」
趙瑾笑眯眯道:「一切無礙,還有一樁好事呢。」
「好事?」
「回府再說。」
裴西嶺扶着她小心上了馬車,繼而看向裴羨,後者忙搭着丫鬟的手跟着上去。
裴西嶺這才上馬。
馬車裏,裴羨想說什麼,不過還是按捺下來,待回府與父親母親一同分析。
很快回了府,裴西嶺一路噓寒問暖地扶着趙瑾回了正院。
裴羨沉默地跟在後頭。
「快端酸梅蜜餞和甜湯來,還有明大夫,快先來請平安脈。」
一到正院,裴西嶺就自顧自吩咐起來,將丫鬟使喚的團團轉,連府醫都早就候在一旁,直到他請完脈,丫鬟嬤嬤都退了下去,裴羨才總算有了開口的機會。
「收義女?」裴西嶺也驚訝了一瞬,看了裴羨一眼。
不過轉瞬他就想明白了,點頭:「倒是好事一樁。」
「是啊。」趙瑾也笑着點頭。
柔嘉長公主先前如她所看到的那樣按兵不動,並非她以為的明哲保身,而是在仔細觀察朝局,觀察所有人。
在這之後,她才慎重選擇同平陽侯府結盟。
實話實說,平陽侯府倒是想獨善其身,那幾位皇子卻不會放棄這現成的助力,平陽侯府與二皇子有了不死不休之仇,與四皇子也有了齟齬,想要明哲保身做個純臣何其之難。
柔嘉長公主算準了他們終會捲入奪嫡,所以她沒有貿然下注皇子,而是選擇與他們結盟。
她考慮的因素大抵也多樣——裴西嶺的赫赫戰功和京郊大營那五萬兵馬,還有他的簡在帝心,趙瑾的縝密敏銳和她背後的皇后以及厲害的賺錢能力,雙胞胎逐漸顯露的才能,還有裴羨刻苦堅韌、心懷大義的個人魅力,都是促成柔嘉長公主下注的因素。
皇子間鹿死誰手未可知,可就柔嘉長公主選擇他們這點來說,最直觀的猜測就是她也不看好二皇子和四皇子——趙瑾不覺得柔嘉長公主對他們與這兩位之間的恩怨半點不知。
而平陽侯府自然不會推拒這現成的助力。
「可柔嘉長公主未必完全可信」裴羨遲疑開口。
裴西嶺讚賞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比你二哥長進。」
裴羨嘴角一抽。
趙瑾也道:「誰都不是完全可信,不過就眼下而言,柔嘉長公主的可信度較高,便是她心懷異心,這樣現成的助力,利用一把也絕不虧。」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焉知我們不會被她擺一道?」
「他們爭來斗去,無非為權為利,若無法確定一個人的立場,便可將利益與他捆綁更深,叫他連背叛都要掂量再三。」趙瑾意味深長。
就算柔嘉長公主的確不是真心結盟,但只要一條船捆得深,她究竟是誰的助力還不好說。
裴羨若有所思。
趙瑾便多說了兩句:「無論同盟或是下屬,首先要明白對方所求為何,再將自己與其所求捆綁更深,拿捏軟肋,以利以情相誘,叫他無法輕易背叛。」
或許她這樣說是功利些,可有時連至親都不能全然相信,更遑論旁人,以真心換真心這沒錯,可留個心眼防一手更沒錯。
歸根到底,人都是為己罷了。
裴羨也點頭:「女兒受教。」
「那你可明白今日柔嘉長公主的意思?」趙瑾問她。
裴羨猶豫了一下,答道:「女兒若沒理解錯,柔嘉長公主是欣賞我的性子和行事作風,留安街的那兩處學堂應是她選擇收我為義女的主要原因,長公主似乎心中也存着與女兒一般無二的念想,所以願意以自身權勢為我撐傘,叫我走得更遠。」
「那你可願?」
「我願意。」
趙瑾點點頭:「你可想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