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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
「繼續議事。」建文帝沉默片刻後開口,臉色看不出情緒。
底下人反應了一瞬才跟上,丞相率先出列:「回皇上,關於圖爾郡反叛勢力愈加猖獗一事,臣私以為該派兵即刻前往剿滅,否則他日必將釀成大禍!」
「丞相未免太過激進,世間再無圖爾國,只有我大齊圖爾郡,此乃不爭之事實,圖爾郡民亦為我大齊子民,該傾力安撫之,而非一味打壓剿滅,鬧得圖爾闔郡動盪不安。」季閣老立即反駁。
「依季閣老此言,反叛勢力已然威脅到百姓性命,更應立即剿滅以安民心。」兵部祝尚書開口。
圖爾雖已滅國,其反叛勢力依然存在且很不小,顧忌着圖爾國民敏感的態度,建文帝一開始並沒有費大力氣剿滅,一直採取的都是懷柔政策。
不過那股反叛勢力卻因此愈發囂張,甚至隱隱威脅到了圖爾郡百姓的生活和性命,故而就如何對待這股勢力,朝中卻出現了分歧。
懷柔派覺得不可冒進,激進派只想干他丫的。
一行人就這個問題爭論了起來,很快就將方才那茬拋之腦後。
裴承珏一直跪在下頭,默不作聲。
直到建文帝冷不丁開口:「你如何看?」
朝臣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正是一臉慘白虛弱的裴承珏。
後者很快反應過來,拱手開口:「回皇上,學生以為該派兵前往圖爾郡,滅其氣焰,斬其首級!」
「荒唐。」季閣老立即瞥他一眼,冷斥出聲,「武力剿滅反而更叫圖爾百姓更排斥大齊,文字思想更難一統,實非明智之舉,黃口小兒讀過幾本書就敢妄議國事,不知所謂!」
裴承珏咳了一聲,不卑不亢:「成王敗寇,圖爾戰敗滅國,本便該臣服於我大齊,反叛勢力猖獗,無異於挑釁我大齊國威,有何動不得?圖爾郡百姓是我大齊百姓,文字思想一統是必然,更是他們分內該轉變之事,若有硬茬武力鎮壓、殺雞儆猴便罷,本不過戰敗國百姓,我大齊願意接納他們一視同仁,實乃大國之心胸風度,而非他們擺譜拿喬之資本!」
他話落,便立即有人開口應和:「說得好!」
季閣老偏頭一看,臉更黑了:「封將軍武將之身,不懂朝事情有可原,卻不必在此胡言妄議。」
封磊挑眉:「武將之身便不能懂朝事?季閣老這話說得,倒像下官逾越了一般。」
「封將軍不必曲解我的意思,不過就事論事罷了。」
「下官也是就事論事。」封磊道,「裴公子言之有理,他圖爾本就是戰敗國,我們如此小心顧忌他們的情緒,未免太拿他們當回事,那群反叛的也該死,一為安民心,二為揚我國威,震懾宵小之輩!」
兵部祝尚書附和:「封將軍說的正是,考慮他們的情緒?他們算個什麼東西!」
季閣老被他這粗魯的話和語氣噎了半晌。
緩過來正要說什麼,卻被建文帝抬手制止。
「言之有理。」
這話顯然不是對季閣老說的。
眾人看向裴承珏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聽說這個年輕人因為生父之故不能再科舉,不過只要得了龍椅上那位青眼也不過一句話的事罷了。
唯有秦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涼意。
直到最後建文帝也沒明確表示要站哪一方。
不過明眼人看得分明——裴承珏那番話對了他的胃口。
在他們又論了幾輪朝事後,楊德業才匆匆回來:「回皇上,奴才並未在裴府找到裴公子所說的證據。」
裴承珏臉色微變:「公公可有仔細看過,就在我父親院中梨樹下,還是您挖得淺?」
楊德業耐心回道:「裴公子,不是奴才刻意懈怠,實在是奴才挖了將近八尺,更將您父親院落翻了個遍,也沒找到您說的證據啊。」
他這話叫裴承珏臉色更白了三分。
他猛然看向秦王。
「看本王做什麼,莫不是又想將證據不翼而飛的鍋扣在本王頭上?!有沒有那所謂證據都是兩說!」秦王冷笑一聲,「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值當本王費神費力!」
季閣老微微皺眉:「秦王慎言,他若無證據,敲登聞鼓做什麼?」就聽個響麼?
秦王冷哼一聲:「污衊皇親貴族,諸位還能容他站在金鑾殿上?大理寺卿還等什麼?!」
聞言,杜堅頓了一下就要出列。
御史中丞搶先道:「回皇上,裴承珏系程尚書貪污一案重要人證,臣私以為該先收監審訊,此案也另有蹊蹺,懇請皇上徹查此案!」
他話落,不少人在心裏贊了他一句勇氣可嘉。
他這哪裏是要徹查此案,這分明是要將秦王查個底朝天。
認同他這個觀點的不少,卻只有四皇子一派與保皇派少許人站了出來附議。
秦王略帶寒意的眼神掃過他們。
四皇子也緊跟着出來攪渾水,勢要保下裴承珏。
有他帶頭,後頭倒也陸陸續續站出來了些人,饒是有二皇子等人極力周旋,最後也不過得了個裴承珏暫時收押的結果。
見建文帝點了頭,杜堅也終於站了出來:「回皇上,由於並無證據,裴承珏此舉無異於污衊皇親貴族,本該重罪罰之,然念其為重要人證,以及身受重傷之故,不如先賜庭杖三十,小懲大誡,待其後查明案件,再論功過以罰之。」
建文帝面色不變:「准。」
「謝皇上恩典。」裴承珏緊咬牙關,躬身叩謝。
早朝畢,裴承珏也被帶了下去,直接被送去了刑部大牢。
朝臣們陸陸續續走出金鑾殿。
杜堅拍了拍裴西嶺的肩膀:「雖是大理寺協理辦案,不過我最多也只能保證你那侄子不被滅口了。」更多的他做不到,也不會徇私枉法。
「那便極好了。」裴西嶺向他道了一聲謝。
「你我兄弟,客氣什麼。」杜堅擺擺手。
兩人正巧路過秦王,後者看了裴西嶺一眼,語氣意味不明:「平陽侯好本事。」
裴西嶺微微頷首:「不及王爺。」
見秦王臉色冷意更甚,他道:「與其抱怨問責旁人,不如想明前路,世子年幼,若無庇蔭照拂,只恐王爺泉下難安。」
「好大的口氣!」秦王冷笑一聲。
「句句皆真心。」
秦王眼神幽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