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的,這邊酒沒到三巡,菜沒過五味,孟令江就喝多了。這是真怪不得別人,全是他自找的。
酒桌上除了他還有厲元朗、幹部科侯科長,以及張國瑞、高燦儒、吳紅麗,後來厲元朗把韓衛也叫上桌。
黃文發因為挨了張國瑞一頓訓,心情不好,中途藉故有事提前走了,沒來飯店。
也是,滿桌子都是副科以上幹部,他這個小嘍囉身份尷尬,不來是最好的選擇。
七個人裏面,韓衛和張國瑞是軍人出身,喝酒敞亮,不用酒杯用大碗,高燦儒不勝酒力,二兩酒的量,還得慢慢喝不能喝急了。吳紅麗作為唯一女同志,長相文靜,肯定喝果汁了。
孟令江卻不依不饒,非要吳紅麗喝白酒,還說了一些挑逗意味很濃的雙關語。
把吳紅麗逼急了,拿起一瓶白酒跟孟令江叫板,他倆一人半斤,敢不敢喝?
孟令江久經沙場的人了,還能被女人嚇唬住,當即和吳紅麗你一杯我一杯的拼酒,半斤酒沒用多少時間,很快喝下肚。
女人不喝酒就是不能喝,肯喝酒的準是酒蒙子級別。
看似不能喝的吳紅麗就屬於這種類型,不喝是不喝,一喝起來剎不住車。一瓶見底又拿出一瓶白酒,問孟令江還敢不敢接着來?
孟令江舌頭都硬了,嘴自然也不軟,強挺着站起身,搖搖晃晃,舌頭裏像是塞了鞋墊子,大言不慚講道:「喝就喝,誰不喝誰是四條腿爬的。」還比劃了一個王八手勢,好像誰不知道似的。
張國瑞見孟令江喝得過量,下午還要召開全鄉幹部大會並且宣佈人事任命,酒什麼時候都能喝,但不是現在,怕耽誤事。
他趕緊勸阻吳紅麗,提到下午開會的事情。吳紅麗聽他的話,但是孟令江不管不顧。已經喝高了的他,搶酒瓶子不說,非要給大家現場表演一段新疆舞,還要求吳紅麗陪他一起跳。
孟令江矮胖,比吳紅麗矮了多半頭,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本身就是另類搭配。先不說這個組合不倫不類,關鍵擔心萬一吳紅麗眼睛一花一個沒留神,再把孟令江當成皮球給踢飛了,那可就出大笑話了。
所以,吳紅麗自然沒有答應,還捧孟令江讓他自己來個獨舞最好。
此時的孟令江腦子裏全是酒蟲,聽不出個好賴話,還以為吳紅麗是在誇他,就讓服務員打開點歌機,當即扭動肥軀,伴隨音樂忘我的自娛自樂起來。
他這麼胖,走路都像個皮球,跳起舞來更像是跳動的皮球。不時還學着人家晃悠脖子。話說,他有沒有脖子都不一定,滑稽至極,引得大傢伙陣陣哄堂大笑,笑得肚子都疼。
曆元朗對面的侯科長見孟令江洋相百出,禁不住直皺眉頭。畢竟是一個部門的,領導喝酒失態,他這個下屬也是顏面無光。
這邊孟令江跳得正嗨,肖展望帶着譚剛和劉樹喜隨即進來,一進屋他便拱手抱歉:「實在對不起,來晚了。主要是韓家屯老百姓太難纏了,耽誤了時間,見諒。」
一看孟令江還在聞聲起舞,肖展望拍着巴掌合着節奏,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孟部長這舞姿,嘖嘖,太棒了,身段竟然這麼苗條,在組織部真是屈才了,應該去宣傳部,哈哈。」
「你也覺得我跳的好?」孟令江提溜着大舌頭喘着粗氣說:「剛才吳委員也是這麼誇我的。」
「紅麗同志本身就是宣傳委員,咦?紅麗,你怎麼不陪着孟部長一起跳,來個雙人舞呀。」肖展望藉機調侃着。
「我才不呢,孟部長一個人跳多好,獨舞不是一般人才有資格跳的。」吳紅麗喝了酒,雙腮微紅,倒顯得嫵媚多了。
孟令江終於停止了轉陀螺,拽了幾張餐巾紙擦着臉上汗珠,結果有張紙就粘在他左臉上,他愣是沒發現。掛着這張紙,手舞足蹈大談,他從小就立志將來當舞蹈演員的夢想,那張紙忽扇着,非常搞笑,又引得大家大笑個不停。
還是侯科長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它給摘下來。
直到這時,肖展望才有機會和孟令江曆元朗侯科長握手,並把譚剛和劉樹喜介紹他們認識。
和曆元朗握手時,肖展望特地使了使勁,還拍着曆元朗的肩膀說:「厲副鄉長,不管以前怎樣,今後你就是我在政府這邊的副手了,還希望你多多支持我的工作,為我分憂。」
「肖鄉長客氣,支持肖鄉長的工作是我的分內事,我盡力做好。」曆元朗回答的滴水不漏,恰到好處,引得肖展望連說幾個不錯。
和譚剛還有劉樹喜握手,也就是面子上走過場,沒什麼特別之處。
但曆元朗還是能感覺到,譚剛對他還算客氣,劉樹喜卻是不屑一顧。非黨委委員的常務副鄉長,還不如他這個黨政辦主任有實權,人家低看一眼,純屬正常。
突然間又多了三個人,肖展望提議換張十人桌,原來的菜餚不要,又重新擺上一桌菜。
曆元朗禁不住心疼,一來一去得多花多少錢,這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所謂人民公僕,花起錢來真是眼睛不眨一下。
肖展望心情好到超爆,要不是下午有會,估計也會喝成下一個孟令江出來。
還是張國瑞及時提醒,這頓飯沒吃多長時間就結束了。
整個酒局,厲元朗喝得不多,他秉持低調做人低調做事的原則,不顯山不露水。水明鄉情況複雜,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泥潭,時刻保持清醒,是他的底線。
在這一點上,厲元朗就要強於季天侯,不像他才來就被灌醉,這也給人留下摸清他路數,對付他的辦法。
看到桌子上幾乎沒怎麼動筷的剩菜剩飯,曆元朗心裏不好受,偷偷問服務員,這些東西平常怎麼處理。
「直接倒掉變成泔水,還能餵豬用。」許是發現自己說話有誤,小姑娘忍不住吐了下舌頭。
其他人離席走向外面,曆元朗便跟小服務員商量,想把剩下的東西打包帶走,反正他要住下,這些菜夠他和韓衛幾天的伙食了。
關鍵是這麼就扔了,實在可惜,曆元朗真心捨不得。
「您是鄉里的幹部吧?」小服務員一邊打包一邊說:「您是我看見的第一個打包的鄉幹部,您和他們不一樣。」
曆元朗便好奇問她,自己怎麼個不一樣法。
「說不出來,反正就是不一樣。」
曆元朗笑了,拎着好幾個方便袋走到夜雨花飯店門口,和從外面進來的人撞了個正着。
撞的地方彈性十足,曆元朗立馬猜出是個女人,而且還不小呢。
這女人三十多歲,長相嫵媚妖艷,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子。
「喲,你是新來的厲副鄉長吧?我叫高月娥,這家店是我開的,希望厲副鄉長以後常來光顧,多提意見。」
高月娥禮貌的伸出手,曆元朗雙手提着方便袋,歉意的聳了聳肩。
「你還打包啊?」高月娥不解的問道。
「我正好晚上要吃飯,有這些菜,去食堂打幾個饅頭或者米飯,也省菜錢。」曆元朗笑說。
「那多費事,我乾脆讓後廚炒幾個新菜,晚上給你送過去,就記在鄉里賬上,很方便的。」高月娥擺手說道。
「多謝高老闆好意,不用麻煩了。」說罷,厲元朗點頭致意,拎着東西告辭離去。
望着厲元朗的背影,高月娥心說:「這位新來的厲副鄉長,好有氣質,人,真帥!」
因為厲元朗還沒分到宿舍,暫時把這些好吃的交給韓衛,讓他放在車後備箱裏。
韓衛沒少喝,走路都有點輕飄飄的踩了棉花,人逢喜事精神爽,見到老領導,一時高興多喝點人之常情。
韓衛曾在水明鄉幹過,只是那時候張國瑞還沒來,他任水明鄉專職黨群書記才半年有餘,韓衛這會兒還在他哥的飯店裏打雜,彼此間根本沒交集。
看到厲元朗拎着這些吃喝,韓衛爽朗的笑了,禁不住嘖嘖咂舌:「有雞有魚還有肉,就是過年,家家戶戶也吃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水明鄉窮,韓家屯更窮。以前就聽韓衛講過,村民辛苦勞作一年到頭,除夕夜的餐桌上,除了炒菜放點肉之外,基本上看不到什麼葷腥,日子過得非常貧苦。
「韓家屯是不是有所小學?」厲元朗突發靈感,有了個想法。
「有哇,由於離家遠,實行全封閉式管理,每周休息兩天,周五回家,周日晚上返回學校,咋啦?」韓衛不解的問道。
厲元朗沒直接回答,就告訴韓衛,辦完鄉里的事情陪他去一趟韓家屯。
下午一點半,水明鄉政府一樓會議室里,各村支書村主任悉數到場。整個會議室里吵吵鬧鬧,跟個自由市場一樣。
打招呼扯閒磕,還有抽煙的,竟然有不少人臉蛋紅撲撲,渾身散發着酒氣。上樑不正下樑歪,領導們都喝了,底下人自然不能落後,一時間,煙味酒味還有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直嗆鼻子,令人作嘔。
厲元朗眉頭微微一皺,水明鄉領導機構簡直就是一盤散沙,人心不齊,思想渙散,這樣的帶頭人何來帶領大傢伙脫貧致富?真是痴人說夢,天方夜譚。
看來,水明鄉積重難返,問題多多,要想徹底改變這一切,任重而道遠。
即便肖展望帶頭走進來,眾人都像沒看見似的,依然我行我素,會場亂鬨鬨始終安靜不下來。
肖展望和搖搖擺擺的孟令江分別坐在主席台正中位置,其他黨委委員按照排名也都依次坐好。厲元朗選擇坐在最邊上,儘管身邊的吳紅麗勸他往中間坐,厲元朗也客氣的回絕了。
低調不張揚,是他的主旋律,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
肖展望看到大家這個樣子,掛不住臉,眉頭擰成一個大疙瘩,讓黃文發馬上打開窗戶,屋裏的氣味太嗆人了。
「肅靜了,現在開會。」肖展望使勁拍了拍話筒,可沒人理他,說話聲還有,只不過小了一點點。
肖展望咳嗽一聲,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底下有人喊:「肖鄉長,馬書記還沒來呢,是不是等一等馬書記。」
「是啊,一把手沒來,這會怎麼開?」
「沒有馬書記拍板,啥事也定不下來,這不是胡鬧嘛。」
「可不是」
「說的有道理。」
原本變小的說話聲頓時又變大了,亂糟糟的會場秩序始終存在,一點沒改觀。
把個肖展望氣得不拍話筒改成拍桌子了,就連張國瑞幫腔連喊幾句「安靜」都沒人聽。
可就在這時,會場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清脆咳嗽聲,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門口那個人身上,立時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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