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這張滑稽的照片,忍俊不禁。
和這對年輕情侶護手告別,妍妍重新站在了欄杆處。
她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一望無垠的大海,似乎在回憶着曾經的種種。
「吳用,你說,人活着為什麼要這麼累呢?」
聽到妍妍發出這種感慨,我不禁又仔細看了一眼妍妍。
這麼深奧的問題,我怎麼可能回答得準確。
「人本來就是向死而生的,想明白也就坦然了…」
最近挺火的大冰,我看了他幾本書,對他很多的觀點表示贊同。
「向死而生?」
妍妍滿臉驚訝的看着我。
我都為自己能夠說出「向死而生」這四個字而感到牛比。
這不是我說的,是大冰說的,我只是借用一下。
「還記得這根扎頭繩嗎?」
妍妍從口袋裏摸出那根很多時候,她總是在手裏擺弄着的黑色扎頭繩。
我點點頭「你遇着事了,總是會捏在手裏把玩着…」
妍妍看着手裏的黑色扎頭繩,眼神黯淡,緩緩說道「這是媽媽生前給我買的,在我最後一個生日的時候…」
怪不得妍妍總是會在她心神不寧,或是遇事不決的時候,拿出這根黑色的扎頭繩,原來是她媽媽生前給她買的,這也就說得通了。
睹物思人。
「吳用,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不要再見了…」
妍妍面朝大海,笑着說道。
我愕然,不敢相信這是從妍妍嘴裏說出來的。
因為在此之前,我曾無數次想要主動離開,因為我知道自己的病情,害怕最後受傷的是妍妍,沒想到今天,妍妍主動說了出來。
儘管自己在心裏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這話從妍妍嘴裏吐出說出來,我還是難以接受。
我心跳加快,似乎有東西梗在了喉嚨,這種滋味真的很難受。
我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必須接受這個結果。
我沉默不語,看向了大海。
都說面對大海的時候,心中無論有多大大憂傷,都會豁然開朗。
可是我此刻的心,卻被剛才妍妍的那句話,深深的刺痛。
明知道這是最終的結果,卻依然會心痛。
「吳用,我已經不愛你了…」
妍妍突然轉過身,目不轉睛的看着我,她的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但從她的眼睛裏,卻隱約看得到晶瑩剔透的淚珠。
「妍妍…哦不對,尹詩雨,我也不愛你了…」
我看着妍妍,咧嘴笑了起來。
我倆就這麼看着彼此,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和妍妍就在威城莫名其妙的分開了。
她說她要從威城開始環遊整個中國,她要走遍地圖上每個角落,去吃藏在深巷裏的小吃,也要去看每座城市最落魄的地方…
城市裏最落魄的地方?我不知道她為何會喜歡落魄的地方,而且還要去每座城市的落魄之處,我不理解,卻很支持她。
我沒有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心中很多的疑慮,至今也沒有答案。
可是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她過得好就行。
我相信她會過得很好吧。
記得我倆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分別的時候,誰也不能哭,要和對方說出那句「我已經不愛你了」的話,證明這段感情的結束。
我曾經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和妍妍分別時的場景,想了無數種場景,唯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妍妍轉身從這個太多情侶打卡的地方漸行漸遠,而我只能背對着她,看不到她的背影,更不知道她最後的表情如何。
這也是當初的約定,誰也不能偷看對方的背影,只能背對着彼此,直到看不見對方的身影為止。
這本來就是自相矛盾的,背對着本來就看不見彼此,又怎麼會知道何時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呢…
當我轉過身去,不去看妍妍消失的背影的時候,心裏空落落的。
好似一直隨身捷帶的東西,丟了。
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猛然轉過身去,兩眼拼了命的在人群中尋找着妍妍的身影…
可直到眼睛都累酸了,依然沒能找到妍妍最後的身影,此時我才真正體會到了失魂落魄。
我雙腳無力的倚靠在欄杆處,好似身體失去了支撐,隨時都會有倒下去的可能。
最終我還是緩緩蹲了下去,雙手扶住巨大的鐵鏈,看向這浩瀚的大海,可它依然沒能給我帶來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反而讓此時的我,變得更加壓抑。
我就憨傻的看着波濤洶湧的大海,直到聽見有人喊了一聲「下雪了…」
我這才後知後覺的仰起頭…
一片片鵝毛大雪落在了我的臉上,帶給我從未有過的涼爽,讓我更加清醒。
妍妍,真的下雪了,你一直想要的那個場景,飄着雪的時候看海…
緊接着我便聽見了歡呼雀躍的聲音,大多是情侶間的對話。
「終於下雪了…」
「是啊,終於下雪了…」
「我們終於等到了…」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一聲聲誓言脫口而出,一句句我愛你接踵而至…
她對他說。
他又對她說。
周圍開始熱鬧了起來,可幸福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酒店,在衛生間裏抽掉了一包煙,喉嚨乾裂,卻不想喝水。
緊接着便是劇烈的咳嗽,直到眼淚被咳了出來,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會用手輕拍我的後背,說一聲「好了點沒」
…
我回到了臨沂,妍妍的家。
這是自從妍妍離開後,第一次重新回到這裏。
鑰匙還是放在原來的地方,窗台靠近牆的隱蔽位置。
這是妍妍告訴我的,總有一把鑰匙為我留着。
走進妍妍的房間,依然還會有一股清香飄進鼻腔。
衣櫥里依然掛着妍妍四季的衣服,我用手輕輕撥開一件件衣服,腦海中便浮現出妍妍穿上這一件件衣服時的樣子,依然那麼熟悉,卻也如此陌生。
看着看着,眼角便溫熱起來。
當我掙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病床上,每呼吸一次,胸口便傳來一陣絞痛,以至於我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辛向光劉天曉坐在我的身旁,他們看到我終於睜開眼睛後,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艱難的擠出一個笑臉,想要咧嘴再放肆一點,肩膀和胸口針扎般的刺痛,讓我打消了那個念頭。
「吳用…」
「吳用…」
我聽到了他們喊我的聲音,但我卻聽得越來越模糊…
以至於最後只能聽到我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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