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書
第四十九章
黎嘉駿當初猜到了事情會鬧大,全沒想到會鬧得這麼大。
幾乎考完沒多久,這場考試的風波就像沙漠裏的一把火一樣,熊熊火焰燃燒了閒得摳腳的文人們。
適時在北平,其實本地發行量最大的文人報刊應是,平時就混在一堆海子叔買來的報紙里,在來自外地的黎嘉駿和蔡廷祿看來並不起眼,可是這一回經人點播,仔細一看,竟然在上面看到了有關考題對對子的全程罵戰直播!
戰火燃起在八月七日,第十二版的讀者論壇上,那是個奇葩輩出的地方,性質類似於天涯論壇,結合了八卦還有國觀的氣質,黎嘉駿一般也就是翻那兒,這次就翻到有個署名為丁零的人發表了一篇名為「關於對對子」的投書,其實這人的主題還沒怎麼滴,就是說對對子考驗考生的文學素養,沒什麼不好的,就是評判標準不好界定,為了平息考生的不滿,請出題人公佈正確答案。
態度非常溫和,立意非常中庸,難怪黎嘉駿剛看到時還沒什麼感覺,誰知後面就開始爆了,丁零的投書就好像是蓋了一層樓,結果第二天就有人搶沙發了,一個署名振凱的人跳出來刊載了一篇名為「由清華大學考試技術所引起的我的幾句話」的投書。
這回這貨就一點都不友好了,他直接就問如果按照清華這般的出題意圖,那以後的青年人只會對對子怎麼辦,你辣麼有種怎麼不乾脆讓人寫八股文啊!這樣說了以後他還不解氣,從作文題「夢遊清華園記」聯想到了清華以及學生的資產階級化,說那么小資的作文題,也只有那群小資產階級的先生才能想想,讓窮學生怎麼腦補?
這感覺就有點偏激了,都說了夢遊了,沒去過清華還不能想像清華什麼樣?再說了,當初嫂子就分析了,這對對子真懂了出題人的意圖其實很簡單,只要對詞性運用比較了解就行,並沒有什麼頑固不化的感覺。
戰火就這麼燃起來了,振凱所代表的攻方率先發連招,接連放出兩篇投書,一個是署名為傑的人寫的「對對子」還有一個是署名為春焰的人寫的「我也談談清華的考試」,兩人的文章差不多和振凱一個意思,甚至更有攻擊性,從對對子的時代意義講到清華作為一個最高學府在文化界的自我定位,甚至說在這前途一片漆黑的多難的中國,夢遊清華這樣小資的作文題對貧無立錐的無產大眾有什麼意義。
此時,守方還是沒有任何回應,攻方並沒有一味步步緊逼,過了兩天,有個署名湘石的人在下面蓋樓「我也談談對對子」,他表示對對子很難,這些個上聯連文學界的老夫子都有可能「茫然不知所對」。
……黎嘉駿看到這兒抬頭看看旁邊奶孩子的嫂子,默然低頭……見湘石又說,出題人出高中從沒學過的對對子,是不是想顯示自己才高八斗,等到閱卷的時候看到眾多考生居然連對對子都不會,可以姿態很高的感嘆現在的學生大不如前?
這個用心就有點險惡了,繞那麼大一個彎夸自己這種事情真要做出來也是醉了,他們也把出題人想得太閒了吧。
另一個署名北黎的人反應則有些曖昧,他認為「在維持中華民族的生存上國學是必須要學的,國學既是必學,對兒自然更是必須對的。為傳播國學普遍起見,要雅俗共賞才好。」順便質疑了一下中學為什麼沒有學對子。
這算是這段時間以來最溫和的帖子了,但是看完整個文,又覺得嘲諷味十足。
現在戰況基本上是一面倒的情況,大家正想着什麼時候清華會反擊,結果隔了一天,人家清華直接砸蘑菇蛋!
陳寅恪大大親自擼袖子上陣了!
他接受了記者的採訪,以答辯的形式刊出了名為「清華中國文學系教授陳寅恪談出『對對子』試題理由」,其內容溫柔而強硬的深入闡述了整個國文考試的內涵,全文並沒有正面應對前面的抨擊,通讀下來甚至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陳先生此時就坐在教室里,教室里全是拿着報紙摳字眼的讀者,他還是那一身簡簡單單的裝束和一個平和溫柔的表情,語氣平淡而流暢的給你上了一堂國文課。
而隨後,陳先生還極為風趣的列舉了閱卷過程中看到的搞笑答案,好點的對韓退之、胡適之、祖沖之,普通的對王獻之、陳立夫、郁達夫,接着就是唐三藏、豬八戒和沙和尚了,還有不少考生不知開了什麼腦洞填了趙飛燕、黃飛虎和郭沫若,最可笑也是一批認真的考生,他們倒是分析了詞性字義,從字面上嚴肅的回答了翁坐乎、子去也甚至我來也……讓看得人都忍不住啼笑皆非。
溫柔的一拳。
拳風虎虎隨之而來。
清華的學生們終於聽到發令聲,開始力挺自家教授了。
兩個清華學子都針對那篇振凱的「清華大學考試技術所引起的我的幾句話」投書,這兩篇文的題目讓黎嘉駿特別蛋疼,比如署名周葆珍的人投書名為「由『由清華大學考試技術所引起的我的幾句話』的幾句話」。
光看完這標題她就要跪了,這分明就是現在論壇蓋樓時網友回復某樓的評論嘛,這個讀者論壇真的變成bbs了有木有!他們的態度自然都是表示支持對對子和作文題的,比較搞笑的是另外有個社會人士叫伯辛的人還來湊一腳,把前面兩個立意陰險的傑和春焰的投書都罵了一通,他直接說傑是錯誤的,接着就說春焰這個逗比就是來湊熱鬧的……
一直到十六號,還有人投書來戰,卻覺得差不多了,在讀者論壇上加了一段針對這個事件的案語,意思是正反意見該說的都說到了,本次討論宣告結束。這就是鎖帖了,要是,那就是人稱開無敵。
本以為報社開了無敵該結束了,大家都意猶未盡的時候,這個沒節操的報紙竟然說因為聲明討論結束之前,很多來稿已經付了稿酬,所以鎖帖後又一口氣刊載了四篇投書,才算勉強休戰。這時候看得人未免已經有點審美疲勞了,可是回想之前一天一篇投書的筆鋒之戰,還是讓人感覺心潮澎湃。
誰也沒想到這事會在報紙上轟轟烈烈鬧了半個多月,甚至引出了陳寅恪本人,這一攻一守間戰術分明,很是精彩,唯一讓人遺憾的是,雖說有人提出了陳寅恪有針對胡適之嫌,但胡適閉口不談此事,甚至隱約表示別往他膝蓋射箭,而陳寅恪即使是被人打上門去,也拒不出示正確答案,這一次的戰火最中心竟然沒有燒到「孫猴子胡適之」這個點上去。
有人遺憾,但也有人慶幸吧。
黎嘉駿以為這回是真的完結了,去上海的事自然也提上了日程。
這是早在大嫂還懷着孕的時候就決定好的,由於是全家都要走,細數下來唯一要拋下的,就是房客蔡廷祿了。
相處了四個月,還怪捨不得的。
他只要住到清華開學,就能入學住進學生宿舍,所以等到九月份,這個北平的小黎宅就全空了,以後戰亂還不知道便宜了誰。
逐步收拾行李的時候,大嫂曾經問過黎嘉駿,對蔡廷祿是怎麼想的,黎嘉駿表示答不上來。
&勝這個孩子,我看在眼裏,是真的很好的,你瞧他最近都心情不佳,那分明是捨不得你,眼看這分數也快公佈了,若是你考上了,兩人一起在這讀大學,不是很好麼?」大嫂一臉認真,「嘉駿,我當你親妹妹,要你留下自然是捨不得,可若是錯過這麼個好孩子,以後還不知道遇不遇得到更好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黎嘉駿坐在那兒很茫然,蔡廷祿好不好她是最清楚的,要錯過了,確實可惜,但真要下手,又覺得無從做起……太熟,太小,像個小弟弟。
她和蔡廷祿同齡,可心理上她卻已經是一個大學畢業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女青年,在她看來就連大嫂都是需要被她照顧和保護的小姑娘,更何況蔡廷祿這麼個軟萌的小正太。
賣萌裝嫩只是本分罷了。
思緒萬千後,黎嘉駿果斷下結論:「下不了手!」
大嫂嘆氣:「好吧,你們確實還小,那你……不去和他道個別?再過兩日就要走了。」
本來沒什麼的,被大嫂這麼一說,黎嘉駿反而有些尷尬了,她頗為躊躇地出去找蔡廷祿,卻正好撞到他氣喘吁吁的跑來:「嘉駿!快快!讓海子叔開車,北大的人去踢館啦!」
黎嘉駿嗖的就來勁兒了:「什麼什麼!?踢館?!」
&北大幾個留校的學生閒着沒事,想起陳先生暗諷胡先生,就約了清華的師兄姐論戰了!他們剛開始我就過來找你了!」蔡廷祿又激動又着急,「快快快,再不去就聽不到熱鬧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來喊你。」說罷隱隱挺起小胸脯,一副看吧我有熱鬧都找你湊快誇我的樣子。
黎嘉駿被萌的化成一灘水,一面大喊海子叔準備車一面誇獎:「你真棒!」豎起大拇指。
&哼!」蔡廷祿得意了一會兒,和黎嘉駿一道鑽進車裏,海子叔腳踩油門一頓飛車,等到兩人到了清華園裏陳先生慣常上課的教室時,裏面已經氣氛熱烈,剛踏進去,就聽到轟一聲,其實裏面也就三十來個人,聲勢卻浩大,此時有幾個學生正一臉憤怒,有個學生臉紅脖子粗的高聲道:「若我北大是地獄之下群鬼主持的白話學堂,那你們清華就是我們民族進步的最大毒瘤!」
我去,都上升到人身攻擊了!這是要開打的節奏啊!黎嘉駿和蔡廷祿同時虎軀一震。
那個北大的學子還沒說完,怒喝:「我們就知道陳鶴壽(陳寅恪)就是林紓的走狗,抵制新文化,一味愚信舊道德!」
&謂舊道德,尊師重道為舊道德,尊老愛幼為舊道德,忠義禮信為舊道德,那我就是舊道德!」發言的是一個穿着襯衫西裝背帶褲的男生,長得略俊,雖然也有些說得上臉,但還是努力保持着從容的氣度,一看就像校園小王子。
他旁邊有個穿着時髦的女學生也器宇軒昂的站出來:「那我們都是舊道德!」
黎嘉駿在一邊摸下巴,不對啊,這麼看起來,北大的學生是被帶進溝里了,不過連她都聽得出來,北大學生自然沒問題,旁邊一人冷笑一聲:「那何謂舊文化,迂腐不堪,食古不化,視德先生與賽先生為奇淫技巧,埋頭苦啃八股文賦,瞧瞧汝等考卷,連個實用性的題都沒!與國有何用?!」
刷分渣黎嘉駿回憶了一下,表示北大的題好像也沒什麼實用性的……哦對了,光作文題就劃時代了!說實話,她確實比較喜歡北大的作文題,科學藝術人生什麼的,比較好寫……
看清華辯手的表情,是很想噴一句干你屁事的。否則他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其實在場的人就連清華和北大的人也並不是什麼堅定的舊文化新文化黨,他們來這也就是圖個樂子,所以在場所有人都為怎麼更大殺傷的反擊回去思考起來。
黎嘉駿抱胸站在一邊左看看右看看,這種在極類似於大學課堂和講座的氣氛中,她很容易就陷入圍觀黨的世界,台上師生的演講和辯手的對噴和她毫無干係,她只要混完這堂課就好了,這已經是一種本能,饒是她努力開動腦子想,在看到周圍人都在想的時候就會覺得哎呀那麼多人在想了我又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會去發言傷這腦筋做什麼。
所以她就放空了。
終於有人精妙反擊,一堆人頻頻點頭,緊接着另一方不甘示弱,主題漸漸天馬行空,其實眾學子早就歪樓了,而且奔着那條歪路一發不可收拾,到後來,又完全成了新舊文化之爭,可是亦不完全,因為雖然北大打着胡適的名義來踢清華陳教授的館,但是事實上大家都是大學生,又新又潮,沒誰懂舊文化代表什麼,但也全沒達到了解新文化的程度,他們本身也還在等待教授們戰出個結果,雖然自己躍躍欲試,但也知道自己現在才幾斤幾兩,其實大家根本上是一個陣營的。
到後來在場無論是圍觀群眾還是學生都你一言我一語的站起來發表起觀點來,不知不覺間,黎嘉駿前後左右包括蔡廷祿都站起來說了兩句,他們有些找回了重點談論對於對對子的事,有些則針對陳先生和胡先生到底是不是相愛相殺辨析了一下,還有一些則乾脆撇開重點對目前的國難和民情感慨了一番,這些則已經有些勸架和勸醒的意圖了,差不多意思是你們別混八卦了去國觀洗洗三觀吧這種。
就連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范師兄都帶着他的小夥伴們在邊角里冒出來說了兩句,這一場踢館之爭簡直成了茶話會,范師兄的立意很明確,他甚至提出了長城抗戰的說法,讓大家不要關注這些,而是多往北方看看,那兒強敵環飼,黑影幢幢。
他說完,還不忘來一句:「我們這兒就有一位從關外來的同學,她因為戰爭失去了在東北大學進學的機會,這幾個月來我觀她兢兢向學,在北大、清華乃至燕大旁聽進學,一絲不敢懈怠,饒是親歷國難也不曾悲觀絕望,你們這般為了隻言片語喧鬧不休,可曾想過這些經歷生離死別的同齡人會如何想,嘉駿,你說!」
黎嘉駿驟然被點名,跟觸電般一震,差一點就不給力的揉揉眼睛,她在眾人的炯炯有神的注視下站起來,茫然四顧,忽然覺得身上有點熱。
那些眼神太熱力四射了,雖然只是三十來個人,但他們眼神中的好奇敬佩同情等正能量向情緒鋪天蓋地,她咽了口口水,張張嘴,只覺得眼睛一熱,又連忙閉上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駿,別怕,想說什麼說什麼。」范師兄鼓勵道,「讓這群人看看井上是個什麼樣?」
被比為井底之蛙,卻也沒人有意見,全場一片靜默,還是看着她。
&咳。」她調試了一下嗓音,「我是瀋陽人,九一八的時候,城外打成一片……哎……其實我經歷的事兒,比起那些已經去世的,真的不算事兒。」她抱歉的望向范師兄,「不好意思啊范師兄,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覺得,現在大家努力學習好了,不要想東想西,耐心的等用到的那一天,就不會書到用時方恨少了。」
范師兄點點頭,笑了一下,無奈的擺擺手。
&實今天聽各位論戰,很長見識,對於新舊文化,高考成績出來之前,我是不敢隨便說話的,你們別笑,真的,我看到對對子的時候差點就跪下了,但我覺得很有意思啊,如果自己能對出來那真的很有成就感。」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沒文化,人家引經據典的說得多順溜啊,就她雖然也看了一肚子,可是臨到用時卻滿腦子網絡語言,只能破罐子破摔,「但我剛才想到一件事,我想無論如何得跟各位分享一下,我們中華文化,是全世界最古老的文化之一,也是唯一一個傳承了四千年不曾斷掉的文化,聽起來是不是很厲害?一點都不羞恥吧。而延續這個傳承的,就是我們最近批駁的舊文化。它確實有弊端,很多,要不是它壓制女性,我現在可以更有文化……可它真的一文不值嗎?說實話,我覺得如果我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別人也會看不起我們。因為我們有對對子,西方人沒有,所以我們也不需要對對子了?這是什麼邏輯,西方是我爹嗎?拜託了,我們的年齡他們算上十八代祖宗也趕不上啊。而且,鑑於文化改革摻雜了眾多西方思想的影子,很多人開始以吃西餐喝咖啡為榮,我作為一個從敵占區逃來的土鱉孩子,很有種被文化侵略的感覺,你們沒有嗎?」
她覺得自己有點語無倫次,可思索了一下,本身自己也沒什麼邏輯,乾脆直接總結:「反正我一直覺得老祖宗很聰明,考試這玩意兒嘛,你能你就上,不能也別瞎嗶嗶,平白讓人知道你不行,那多不好意思。」說罷她就坐下了。
這番分明偏向清華的議論讓北大的同學很不開心,但是仔細想想她也沒什麼槽點,只能不甘不願的又對轟了幾輪嘴炮,大家意猶未盡的散了。
&實就是找個茬兒練口才吧。」回去的車上,黎嘉駿總結,「到後來不還是爭論不出一個結果。」
蔡廷祿卻沉默了一路,到家下車的時候突然問:「你們後天的車?」
&是呢。」黎嘉駿也有些沉重。
&他點點頭,小步跑進了院子。
黎嘉駿站在院子裏惆悵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和大嫂閒聊了一會兒,回屋睡下。
第二天蔡廷祿大早就跑出去了,一整天都沒見人,大嫂在晚飯的時候,指着黎嘉駿唉聲嘆氣的:「你呀,小磨人精!」
「……」黎嘉駿木着張臉扒飯,小磨人精小妖精什麼的,最好下飯了!
第三天,行李裝車的時候,蔡廷祿終於扭扭捏捏的走了出來,遞給她一個包裹:「給,給我寫信。」
黎嘉駿接過包裹笑起來:「不躲着我啦?」
&躲,買東西去了……現在不准看!」
&黎嘉駿放下不老實的手,自己也拿出一個小盒子,「這個是送給你的,收好啊!」
蔡廷祿一聲不吭的收下了,再抬頭眼眶都發紅了,沒等黎嘉駿說話,他一甩袖子往前走:「走走走去車站了!」
&你呀!」大嫂抱着孩子路過。
&彌陀佛。」大夫人你怎麼也來湊熱鬧!
因為火車站離家極近,所以大夫人和嫂子坐車以外,黎嘉駿和蔡廷祿是一道走的,這四個月來,兩人沒少一起走這皇城根兒下的小道,一路鬧鬧騰騰嘰嘰喳喳的,可這最後一次,大家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八月酷熱,黎嘉駿一路抱怨天氣,扇扇子,擦汗,躲樹蔭,堪稱忙忙碌碌的走完了這條路,蔡廷祿一直都是走直線的,有時候黎嘉駿路邊買雪梨水喝,他就沉默的接過扇子。
真是個好男孩啊,黎嘉駿心裏暗嘆,不知道以後便宜了誰。
她並沒有通知誰自己要走,一來興師動眾的,最終還不過是一句記得寫信搞定,二來要論情誼,她覺得有蔡廷祿就夠了。
兩人走到火車站時,行李箱都已經託運了,大夫人和大嫂坐在貴賓候車室里,再過一會兒,車就來了。
黎嘉駿沒有進去,她掙扎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嘆氣,回頭望着心事重重的蔡廷祿,問:「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蔡廷祿很是糾結了一會兒,鼓足勇氣道:「以後,遇到我這麼好的男人,好賴矜持點,至少……溫柔點,要不然……不是誰都有這機會……用這麼長時間……知道,你很好的。」
黎嘉駿笑彎了眼,卻覺得嘴有點咧不順暢,抽動了一會兒嘴角,她抱住了蔡廷祿,借着他僵硬的小肩膀揩了揩眼睛,半響才道,「祝你幸福。」
「……你開心就好。」
如果活在當下,她會死死抓住眼前的人。
可惜每當她望向前方,眼中,只有一片黑暗,讓她無論抓着誰,都有種會將這人拖入黑暗的感覺。
其實,他們還可以平安整整五年。
就讓她背着這苦悶的心情再熬五年吧,等到大家同命相連了,她就不是一個人了。
第49章 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