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書
如果說穿越以來經歷的種種事情中最讓黎嘉駿自豪的是什麼,不是殺人也不是考上大學,而是她戒了毒。
這真是比做其他任何事情還要痛苦的體驗,難受到現在回想起來恍如夢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來的。
不僅僅是因為那種屎尿齊流、出盡醜態的屈辱感,還因為那時候黎家人對她來說,還不是親人甚至是全然陌生的。
她沒有任何自我安慰的時間和精力,全情投入的,豁出性命的戒毒。而事實上,她那時候其實還沒吃過吸毒的什麼大苦頭,也沒有人勸她戒毒。
所以她覺得,連她都可以,那麼在她的雷霆手段下,章姨太肯定也可以。
得到了大哥的支持和爹的默許,她找到了章姨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差不離就是熬個幾天幾夜,熬過去就是一個新人生之類的話。
可章姨太的回答則是,撩起衣袖。
雪白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
黎嘉駿呆呆的看了很久才意識到什麼,這個發現讓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海……流行注射?」她差不多是顫顫巍巍的問出來。
章姨太像個做錯事的小孩那樣垂着頭不吭聲,等了一會兒都沒見女兒有反應,她抬頭看看,突然板起臉,從手包里拿出一個扁平的金屬盒子打開,掏出一根細煙來點燃,狠狠的抽了口,半張着嘴任雲霧在嘴裏旋轉,就是不吐出來。
那副就這樣了你愛咋咋滴吧得樣子。
黎嘉駿牙都疼了:「不是說你想戒煙的嗎?怎麼戒成這樣的?」
章姨太翹着尾指彈了彈煙灰,聲音平淡:「聽說打嗎啡戒煙,就去了,結果嗎啡也戒不掉了。」
&等,嗎啡不是鎮痛的嗎?」老看戰爭片上醫生護士一臉沉痛的對滿臉血的戰士說「嗎啡沒有了」,這裏章姨太也在求嗎啡,所以嗎啡的功用到底幾個意思?仙藥咩?
回答她的是章姨太的又一口煙,她拿出裝煙的鐵盒子往前遞了遞,一臉平淡:「來嗎?」
被親媽邀請抽煙的某親女兒:「……」
見黎嘉駿沒反應,她收回煙盒,按掉手中的煙屁股,看動作是想再來一根的,可不知怎麼的,又頗為無聊的放下了盒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駿兒啊,娘只有你一個孩子。」
「?」
&海啊……真是個鬼地方。」她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麼句,「都聽你的,不過下午已經約了人搓麻將,要戒也要明天了。」
次奧,戒毒還要預約這是什麼鬼!黎嘉駿一腔熱血都被麻將冷凍了,她無奈的擺擺手:「你心裏有這回事就好,要戒也不是直接就戒的,最近都別出去了好嗎,先調理了身體,然後一鼓作氣戒掉。你也知道,不準備好的話,就像我這樣……太難看了,真的會不想活的。」
章姨太瑟縮了一下,顯然是有點怯了的,但她還是沒說什麼,轉身坐在梳妝枱上,對着鏡子冷淡道:「成,那你管自個兒吧,我準備準備就出門了。」
黎嘉駿有些鬱悶,她知道章姨太不樂意戒的,就像後來讓男人戒煙一樣,對他們來說那是他們玩得起又能得到快感的事情,甚至抽好煙是一件倍兒有面子的事。她這般作為純粹就是多管閒事。
要不是章姨太當她親女兒,隨便個誰上來勸,她都不會答應。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感覺真心不舒服,但正因為早有心理準備,她也只能摸鼻子認了,轉身喊了車,去了陳學曦介紹的上海療養院,她原先有兩個備選,一個就是之前章姨太去的德國人開的醫院,但現在的情況看,還是不需要去考慮了,據說上海療養院是美國人開的,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好一點的方法。
醫院挺遠,但開着車很快就到,白天的上海法租界雖然繁華,但是卻因為少了夜晚靡靡之音的渲染,反而多了一份市井的繁華和樸素,但她心裏有事兒,總卯不起勁來看景,只能面無表情的望着外面。
到了療養院,不愧是洋醫院,整體服務很有現代的雛形,從接待到諮詢都是一條龍,今天院長不在,她也不需要那麼高端的人,只是找了個名叫特納的美國醫生,說了自己的想法。
&個病房戒毒?」特納是個中年大叔,聽完黎嘉駿的要求,他摘下單邊眼鏡,略有些驚訝,「請恕我唐突,我們一般只會對有戒毒需要的人提供醫療建議,因為成功率實在太低,而且費用高昂,你知道的,小姐……毒癮到了深處就是心理疾病了,並非單純的物理戒斷能夠處理的。」
&知道如果決心戒毒,短期內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我需要的只是在我們強制戒毒的期間,能夠隨時獲得必要的急救。」黎嘉駿坦言,「我知道在戒毒方面並沒有什麼特效藥,如果病人真的撐不過去,我不會硬來。」
&問,需要戒毒的是您的……」
&親。」
「……」特納一臉什麼怨什麼仇的表情,他戴上眼鏡,拿出一張處方單開始開藥,「說實話小姐,如果您的母親還沒有因為吸食鴉片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的話,適當的娛樂和放鬆是必須的,據我所知,很多人都喜歡將其作為一種交際的手段,某方面講,荒誕的生活並不是鴉片的錯。」
&絕對是提供鴉片的人的錯。」黎嘉駿嘴快的接下來,她不想多說什麼,這本身並不需要醫生批准,誰有錢誰是大爺,她此次前來就是刷臉開個房,站起身微微點頭,「有勞您了,我希望能您能儘快安排一個安靜的不會影響到別人的房間,如果因為動靜太大打擾到別人,我會很不好意思。」
&吧。」特納醫生開出一張處方單來,黎嘉駿接過一看,裏面的藥她都不認得,「這是……」
&果您想儘快,那麼戒毒前的調理就需要一定的輔助手段,否則成功的幾率會大大降低,放心,都是一些溫和的藥劑。」
黎嘉駿半信半疑的道歉,出去後轉身進了住院部,不同於療養區,住院部就是給病人養傷養病用的,陳學曦還在裏面住院,前幾天他傷口發了點炎,現在還在發燒。
她進去的時候,陳學曦正就着餐板寫信,看到她,笑:「真是的,一點小傷還勞三小姐親自探望,真是罪過。」
黎嘉駿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老實道:「順道兒。」
&可是有誰身體不適?」陳學曦收了笑。
&知道的,我娘。」
他想了想,恍然:「姨太太?」隨即一臉驚訝,「三小姐您竟是來真的。」
黎嘉駿笑:「這能說說而已嗎?我還嫌自己動作慢呢,過兩日我就要行動了,怎麼樣,來看看熱鬧?」
陳學曦一臉驚恐的樣子:「三小姐的母親的熱鬧小的可不敢看。」
&呵!」黎嘉駿站起來,正準備道別,就聽身後一個人挺驚訝的聲音:「黎三小姐?」
竟是余見初。
他手裏提着一個紙包,高大的身軀差不多要撞到門框,在門口頓了頓後,他走到她面前:「你來看陳助理?」
&呀,沒想到我難得出來一次都能遇到你啊。」黎嘉駿覺得蠻奇妙的。
余見初沉默了一下,還是誠實的說:「其實,我每日都這個時候來。」
&是來……哦,你那些兄弟!」
&有幾個傷的挺重,還出不去。」余見初往病房另一頭指指。
這個住院部是一個長廊型的排布,靠窗並排放了二十來張床,大部分都躺着傷員,剛來時陳學曦正對着門還沒感覺,這一看黎嘉駿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那個,陳助理,你先養着,我回頭給你申請個好點的房間。」
陳學曦愣了愣,仿佛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男女兩句話還能扯到他身上,他哭笑不得:「不用不用,老闆本來給我住四人間的,後來傷好了點我自己出來的,那兒住的人都不好惹,我自己不愛去。」
&樣啊,你這是工傷誒,總覺得讓你擠在這兒很對不起你。」
&勞煩三小姐給我帶點兒新鮮水果吧。」陳學曦笑嘻嘻地。
黎嘉駿瞥了一眼他床頭柜上的水果罐頭,點點頭:「小意思。」
她又轉頭望向余見初,他正要笑不笑的看着她:「不知道黎三小姐還記不記得欠我一頓飯?」
&得啊,怎麼,有安排?」
&日不如撞日,不知道午飯您是否有空。」
&不說本來就有空了,余督頭邀約,沒空也要擠出來啊!」黎嘉駿拍胸脯,「不是說還要帶個人嗎?」
&會兒華懋飯店見,我去把那人接來。」
&知道是誰嗎?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時候認識就行了。」
兩人利落拍了板,黎嘉駿等余見初把點心給弟兄們送去了,和陳學曦道了個別,就出了療養院分道揚鑣了。
司機先把黎嘉駿送到外灘的華懋飯店那兒,先行回去跟家裏人說一聲順便吃飯,這頭黎嘉駿自己進了華懋飯店。
華懋飯店位於外灘20號,黃金地段,哥德式建築,看這黃金地段的黃金設計,還有新潮的旋轉門以及筆挺洋氣的侍者,黎嘉駿確信它肯定有存活到一百年以後,可惜她不是上海人認不出這個建築在未來變成了什麼,但是站在這個飯店前,她就有一種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穿越感,仿佛此時是自己舉着個古舊的照片對着這個門,而這個建築的兩邊此時正是一片現代化的車水馬龍。
她如果不背相機包,就沒了帶手包的習慣,貴婦淑女喜歡的小拎包她也嫌麻煩,反正穿着也不丟人,她插着口袋就走了進去。
大概是沒什麼鄉巴佬的氣息,門童也沒有攔她,她很自然地順着旋轉門進了大廳,隨便扯了個人問餐廳的位置,就這麼優哉游哉的先過去點菜,順便讓餐廳的接引員留意如果有人問起姓黎的,就給他們指路。
這大廳和餐廳的輝煌自然不消多說,讓現代也沒少了見識的她有時候都忍不住稍稍驚嘆一下,裏面的菜乍一看還會讓她覺得便宜,但一想這個年代普通人月工資幾十塊的水平,就算是數學渣,換算下來也讓她驚出一身汗來。
這讓她不由得再一次在心裏悄悄的膜拜黎老爹,感謝黎老爹慷慨的賜予她在外灘的高級餐廳土豪一樣點菜的生活。
點菜點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坐在窗邊的她老遠看到有個侍者帶着兩人走了過來,前面的自然是人高馬大的余見初,他身後的人被擋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咖啡色的裙擺。
等走到面前,黎嘉駿站起來迎接他們兩位時,就見余見初一個大高個兒很是恭敬的一側身:「廉姨,到了。」
黎嘉駿定睛一看,睜大了眼。
哦!好一個時髦女郎。
要不是那一聲廉姨,還真不好猜這女人的年齡,她身材苗條修長,手裏拿着一頂寬邊的遮陽帽,上身一件荷葉邊的淡黃色襯衫,外套一件米色的寬鬆薄開衫,下面是一條咖啡色的長裙,長裙裙擺極大,星星點點的綴着一些亮閃閃的珠子,走動間裙擺翻飛,露出一雙尖頭高跟鞋。
她摘下墨鏡,下面是一張不施粉黛看不出年齡的臉,長相併不出眾,但是因為氣質卓然,穿戴洋氣,即使朝人並不熱情地一笑,也能讓人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黎嘉駿幾乎是誠惶誠恐的看着這個女人,像個遇到女神的女吊絲,想裝逼都不知道手腳該往哪放。
余見初感覺這個廉姨是給到下馬威了,這才開始介紹:「廉姨,這就是黎家老三,黎嘉駿。三小姐……」
&我嘉駿就好!」黎嘉駿可不敢讓這位御姐女神叫自己三小姐,她語氣狗腿的插嘴,又擔心自己這樣很突兀,閉上嘴有些懊惱的偷眼看廉姨。
余見初笑笑:「嘉駿,這是廉玉廉先生,她是大公報的責編之一,與杜先生和我義父都是好朋友,若不是她,你那篇報道就要上報了。」
&先生您好您好!」黎嘉駿就差點頭哈腰了,一邊責怪余見初:「你居然不早點說,我這樣什麼準備都沒有就見救命恩人,很失禮啊!」
余見初一臉無辜:「廉姨不喜歡麻煩,賞臉吃個飯很好了,你要是拿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出來,她肯定轉身走了,廉姨,對不。」
廉玉一直笑眯眯地,此時才點個頭:「若要謝我,就加個松鼠桂魚吧,我最愛這餐廳的魚味。」
&來一份松鼠桂魚!」黎嘉駿二話不說就吩咐身邊的侍者,這兒的侍者都是一桌一個,絕不會出現讓客人丟份兒舉手喊人的情況,侍者略一點頭就去點菜,黎嘉駿心裏暗暗感嘆,最近她好像總是拿吃的表感情,那頭陳學曦也只要水果罐頭,這兒廉玉就要個松鼠桂魚。
等等,廉玉?
她腦子裏噌一下,等廉玉剛落了座,就忍不住問:「能請問一下您的筆名嗎?」
廉玉似笑非笑的:「哦?哪一個?」
&在大公報的。」
&有投稿?」
「……」一陣見血什麼的真是……>
&了稿沒?」
&是修改稿。」黎嘉駿感覺自己臉紅紅的。
廉玉看了她一會兒,那雙盈着笑意的眼睛不帶一絲壓迫感,隨後,她點點頭:「小伯樂?」
黎嘉駿覺得自己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廉玉笑起來,她晃蕩着面前的茶杯,看着裏面旋轉的水,「沒錯呢,阿拉就是廉彧林。」
她用上海話說出來,看黎嘉駿是聽懂了的樣子,便拍拍一旁余見初的手臂笑道:「阿初啊,就沖你這眼光,以後你爸爸再給你介紹人,你讓他來找我。」
余見初和黎嘉駿都沒聽懂。
廉玉樂不可支,卻不往下說了,這時候,黎嘉駿先點得菜也上來了,這時候的菜味道已經可以和未來一拼了,點菜只要夠大膽,基本不會出現到讓人皺眉的味道,三人中廉玉最為年長,但是她並沒有什麼長輩的威勢,只消一聲開吃,三人就都動起了筷子。
這時候已經過了飯點了,餐廳中人卻也不少,他們在這邊大快朵頤,偶爾就八卦一下周圍的名流,自然要數廉玉知道的最多,她和余見初你一言我一語,很快黎嘉駿就明白了他們周圍的五桌中有四桌都是政客巨賈陪情婦,最後一桌是三個男的,廉玉一邊吃鮑魚一邊評價:「哪個曉得他們到底喜不喜歡女的。」
「……」余見初深埋起頭苦吃,黎嘉駿蠢蠢欲動,她其實很想認真討論一下的,奈何身邊有個直男……
原本余見初帶廉玉來,就是想黎嘉駿順便謝一下就行了,因為廉玉本身也不需要那點謝意,如此貼心安排之下三人賓主盡歡,甚至吃了沒多久,主要被請客的余見初就被忘在一邊,黎嘉駿和廉玉忘我的討論起她那篇被反覆修改的文章,隨後又延伸到文化侵略等地方去。
聊到後來,黎嘉駿還提出了自己最近寫文的目的。她想通過反覆地投書,提示大家日本人的凶暴,起到一點點洗腦的作用,讓大家得知日本人打來時,跑得能快點,至少不要抱着某些所謂「侵略者不會亂殺人是文明人」這樣的想法坐以待斃。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行不行。
&是可以一直寫,但我一個人力量太小了,也沒有報紙會反覆給我個版面放那些,我也是後來才想通這些,上一篇投書就沒有登報,現在上海歌舞昇平的,沒人會,也沒人願意看那些。」她很無奈,「都在逃避,可逃不掉的呀。」
廉玉一邊聽,一邊放下了筷子,她看了看另外兩人,余見初微微皺眉,看着黎嘉駿若有所思,黎嘉駿則陷入自己的愁苦中,顯然都不想再吃了,便朝侍者揮揮手,指指桌子:「收了吧,再給我一杯清咖。」說罷,她用眼神詢問另外兩人。
&要拿鐵。」黎嘉駿。
&余見初。
侍者利落的收走了盤子,沒一會兒就放上了飲品,三人看着外面的黃浦江,許久沒聲音。
&怎麼就有這麼強的危機感?」廉玉忽然道,「文化侵略,外敵侵略,在你看來,好像我們一直就是菜市場裏地雞鴨,待宰,各種死法,還不自知。」
因為這是事實啊,黎嘉駿苦笑,她無意識地摸着咖啡光滑的杯沿,斟酌道:「與其說事我沒有安全感,不如說是我……相信日本人吧。」
頂着另外兩人意外的目光,她苦笑:「你既然知道小伯樂,那就應該知道之前我寫過什麼。」
廉玉點點頭,余見初則有些疑惑。
&知道也沒什麼,小伯樂本是我二哥的筆名,他現在不知下落,我剛入了關,很惦念他,忍不住就頂了他的名字寫了在關外四面逃難的見聞。」黎嘉駿簡單回顧了一下,隨後道,「我本來只是一時感慨,可當我意識到——經過很多朋友的幫助,我發現,東三省被佔領,人民悲憤、傷心、失望,但是卻並沒有真正警惕起來。」
&們知道嗎,整個東三省別的不說,光飛機,就有兩百多架……飛行員都沒那麼多。日本自己說不定也沒那麼多,而關內……放眼全國,什麼中央軍,直系桂系狗系貓系,加起來有沒有一百都難說。東三省光軍備多肥我就不多說了,糧食呢,交通呢,地理環境呢?」黎嘉駿每說一個,兩人的表情就沉重一分,「他們建立了什麼滿洲國,就好像佔領了那兒就要安心移民發展似的,可是想想吧,要是我們,輕而易舉的得到了這麼一個巨大的寶庫,一個完美的後勤基地,從此只要南下,要武器有武器要糧食有糧食,咱中國人自己還不團結,一打就散,越往上越貪,神經病了才會蹲在關外啃着玉米眼巴巴的看着一群傻子在眼前晃悠。」
黎嘉駿說得簡直快劇透了:「再想想我們那坨屎一樣的海軍,我們到底有沒有海軍這玩意兒?港口全在列強手上,領海里開的全是外*艦,最多的就是日本的,到時候北邊和沿海一夾擊,通商口岸全部淪陷,只要是有錢有工廠的地方全被佔領,想想內陸那一個市沒一個工廠的情形吧,到時候就算找着人救,除非能飛,誰能救我們?全國人民都要死在大西南了……」
&廉玉伸手做停止狀,狠狠的灌了一口咖啡,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她撫了撫心臟,看着黎嘉駿,「孩子,你嚇到我了。」
說罷她望向余見初,他緊抿着嘴,雙手握着拳頭,雖是驚疑不定的樣子,但並沒有特別激動的舉動:「阿初,你說句話啊,是不是也嚇到了。」
余見初沉默了一下,點點頭,他盯着黎嘉駿,開口,聲音有點艱澀:「繼續。」
黎嘉駿也喝了一口咖啡,感受着那股熱流順着食道下去,帶來些微的溫暖,她苦笑:「可是先生,因為相信日本,所以我一直等着這一天。不可能只有我察覺到這一點,我覺得相信這點的有很多,只是要麼像我這樣的,人小力微;要麼像那些將軍政客,可惜比起那個看起來還遙遠的戰爭,眼前的利益更重要。就像我知道的二十九軍,他們守在長城那兒,借着抗日的名義練兵、要錢;他們真的知道日本要來,卻也不知道日本什麼時候來,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向中央再多要那麼哪怕一點點錢,去制一批軍衣,或者吃一頓飽飯。」
她一口喝完了咖啡:「只要想到這些,我真的一會兒都坐不住。」
話畢,三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周圍人聲鼎沸,可他們卻好像能聽到窗外江水滔滔的聲音。
&廉玉忽然長舒了一口氣,她一口喝了咖啡,又招來侍者,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侍者點頭離開。
兩個小的都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卻也沒什麼興致問。
沒一會兒,侍者拿來了一個托盤,他給了每人一個手掌大的高腳杯,然後倒上三分之一紅酒,隨後恭敬的走到一邊。
廉玉舉起酒杯:「先幹了這杯再說話。」
三人利落的一口灌掉這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紅酒。
侍者又給每人倒上,廉玉再次舉杯,她看着黎嘉駿,一臉認真:「嘉駿,你若不嫌棄,以後就叫我廉姨吧。」
&姨。」黎嘉駿微笑,舉起杯子,兩人碰杯,又一口喝掉。
再次倒上,廉玉的臉色已經有點微紅,她這次嘴角帶了點笑,又望向黎嘉駿:「嘉駿,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就沖這番話,我都要敬你。」這次,余見初雖然什麼也沒說,還是拿了杯子和黎嘉駿碰了一下,三人再次沉默的喝完。
侍者面不改色繼續添酒。
&後。」廉玉舉起杯子,微微揚起下巴,嘴角一抹自信的笑容,問道,「小伯樂,敢不敢來大公報?只要我有的,全都給你!」
第64章 華懋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