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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城東六十里處,李茂貞臉sè慘白,騎在馬上狂奔,身後跟着的已經只剩萬餘人馬,步兵們還剩七千左右,他們大多已經丟掉盔甲和輜重,手頭還拿着兵器的也只剩一半。.. 騎兵的情況略好,兵器都還在手,只是較重的盔甲、物資也丟了個七七八八,現在約莫還有四五千上下。
李茂貞的頭盔不知道弄到哪去了,如今披頭散髮,實在有失形象,但他也顧不得了,仍在往前疾趕。他身邊的李繼密一把將他拉住,語帶哭聲:「大王,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軍隊就全散了!大王,您看看步軍,他們實在跑不動了!若是沒了步兵,鳳翔也守不住哇!」
李茂貞剛要發怒,天雄軍節度使李繼崇忙攔住他,也勸道:「大王息怒,某亦以為不宜再走。一則追兵似已被我等甩脫,二則經此一敗,諸君潰散,正該趁此機會重振旗鼓,若是不然,就算回到鳳翔,恐也難以抵擋蒲軍攻勢。」
李茂貞見兩名身為一鎮節帥的養子都如此說法,也只能忍住怒氣,下令道:「那好,就地休整。另外,往乾州方向派出探馬,看看追兵到了哪了。」
於是鳳翔殘兵終於有了喘息之機,得了臨時休整的命令,各自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地上yin冷,有些人甚至直接躺倒。騎兵們也得了上峰的命令,找了些水來給步兵喝。
各軍將校一陣盤點,匯報到李茂貞處的結果是令人沮喪,甚至令人恐懼的:河中軍此戰以約莫三萬餘兵力,擊敗鳳翔八萬餘,鳳翔軍目前僅剩一萬一千五百餘,其損失的近七萬大軍中雖然必定有不少成為潰兵逃散,但損失就是損失,哪怕到了鳳翔之後尚有敗兵逃回,恐怕……損失五萬是怎麼也跑不掉的了。
經此一敗,鳳翔鎮的關中霸主地位算是徹底丟了!
李茂貞面sè鐵青,嘴唇不住哆嗦,半晌蹦出一句:「李曜小兒,欺人太甚!」
李繼密苦笑道:「大王,如今再說這話也沒用了,某意,還是商議一下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才是道理。」
李茂貞終究也算是一方豪雄,平靜了一下心情,問道:「鳳翔尚有一萬餘兵,我等到了鳳翔,大概也還有些潰兵能夠趕回,屆時少說還有三萬大軍,只是守城,想來當可保我根本不失……」
李茂莊卻搖了搖頭,道:「二弟,不是愚兄氣餒,如今情勢恐怕沒有這般樂觀。」他嘆了口氣,道:「李存曜此番,以主力破我鳳翔大軍,卻以新軍分掠各處,如今我鳳翔大軍慘敗,邠寧已失,鄜坊估摸也是保不住的,一旦此番敗績傳遍關中,保塞軍、涇原軍甚至天雄軍等,難道便能堅守?」
李繼崇嘆道:「保塞軍那邊,胡敬璋人帶了主力過來,剩下不過四千老弱,結果他與繼徽守前軍,繼徽被朱憨兒當場斬殺,胡敬璋如今人都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保塞軍必丟無疑。至於涇原軍,原本張家便是攝於大王威勢,名義上奉大王為主而已,如今既然強弱倒轉,你還怕他不投李存曜?而某那天雄軍,主力也被帶來,如今一敗……天雄軍只剩三千,恐怕也是難以倖免的了。」
李茂貞面sè更差,沉沉道:「也就是說,我鳳翔本鎮如今已經頂在了最前面,直面李存曜大軍,而且……他一舉略定關中,氣勢正盛,我卻只剩三萬殘兵敗將。」
李繼密仿佛看不見李茂貞的臉sè,還說道:「更糟糕的是,萬一鳳翔不保,李存曜豈肯不來漢中?屆時我興元能否抵擋李存曜,也自難說。萬一興元再守不住……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李茂莊見李茂貞臉sè黑得仿佛刷了一層漆,忙寬慰道:「劍南戰事吃緊,不如乾脆撤兵北歸,庶幾可免鳳翔之失。」
李繼崇卻道:「當ri李存曜襲洛陽、破邠寧,此二戰,諸位可還記得?某以為此人領兵,野戰雖強,卻還不如攻堅。此人破城之能,尤勝野戰爭雄。我等若以尋常對手視之,只怕未必合理。」
李茂貞越聽越怒,忽然忍不住大吼道:「野戰也打不過,守城又守不住,孤王不如現在就調轉馬頭去任他宰割算了!」
此人久霸一方,忽然暴怒之下,眾將都有些不敢搭腔。過了好一會兒,李茂莊才嘆了口氣,道:「二弟,事已至此,生氣也沒用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如仍用老辦法,一面上疏請罪,一面遣使求和。如今我鳳翔大軍已敗,官家不必擔心我等短期內威脅京師,又恐李存曜獨霸關中,未必不肯為我說項;而李存曜如今已經略地千里,關中三分已佔其二,他兵力有限,就那麼肯定能吃得下整個關中?而且我鳳翔雖敗,猶能聚兵數萬,仍是括地千里,倘若拼死一戰,他也未必好過。有此二者,我等雙管齊下,庶幾能對當前局勢有所緩解。」
李茂莊這話一說出口,眾將立刻觀察了一下李茂貞的神sè,見李茂貞雖然沉着臉,但卻並不答話,知道他心中已然有些鬆動,立刻紛紛進言,表示同意。
李茂貞聽了半晌,擺手制止,然後道:「某非不知進退之人,既然事已至此,為渡過難關,也只能這麼辦了……」
他話音未落,忽聽西面猛然響起震天響的戰鼓之聲,一片人頭攢動的黑sè洪流朝鳳翔軍所在方向洶湧殺來,軍前一面河中軍式樣的大旗迎風狂舞。
李茂貞大吃一驚,忙問:「那是誰家軍兵?」
李繼崇目力最佳,翻身上馬一看,慌道:「破陣左軍!河中克失畢麾下,這必然是李存曜早已埋伏下的伏兵!」
李茂貞手足冰涼,急忙大喊:「敵襲!jing備!諸軍集合禦敵!」
李茂莊則急道:「克失畢有備而來,又是以逸待勞,我軍急切間恐難與敵!為今之計,立刻遣使求和!遲則生變!」
李茂貞知道情況已經不容多想,斷然道:「一邊備戰,一邊遣使,要快!若是守不住這一波,那克失畢焉能准我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