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老太太最後面那句話喊出口的時候，不僅眾人的臉色都變得有點怪異，就連老楊頭那剛剛抬起的腿腳，都懸在半空。
瞟了眼譚氏，譚氏對自己情急下喊出口的那句話渾然不覺有啥不妥，還在緊張的盯着老漢的腳下。
老漢又偷偷瞟了眼其他人，發現其他人也都似乎是在裝聽不到，老漢暗吁了口氣，但老臉還是不爭氣的發燙。
而偏偏譚氏還在叫：「咋停了？是不是真的扯到了疼了？」
老楊頭皺了皺眉，對譚氏說：「你說話太粗魯了，當着孩子們的面多不好！」
譚氏愣了愣，隨即環顧四下，發現大家的表情都很豐富多彩。
譚氏：「我說啥了呀？我沒說啥呀！」
扯到蛋？
這不就是一句口頭禪嘛，有啥？
「嗨，我還當是啥呢，我那就是一句口頭禪，你們這一個個大驚小怪的，真是沒見過世面！」譚氏擺擺手，目光掃過全場，視線所到之處儘是鄙視。
大傢伙兒都尷尬的互相看看互相干笑幾聲。
對，對，確實是他們沒見過世面。
楊若晴剛好趕上這茬，於是笑着撫掌：「還是我奶生猛啊，說話就是如此的彪悍！」
看到楊若晴過來，譚氏板着臉說：「三丫頭和劉雪雲送我回來的，他們倆回了老宅四房。我給你們每個人都帶了禮品，喏，你的那份擱那呢！」
楊若晴順着譚氏的手指頭看去，果真看到堂屋一角的木架子上，放着一摞摞一盒盒一包包包裝精緻的禮品袋子。
「哎呀，奶奶這趟破費啦，千年的鐵公雞也終於捨得拔毛啦？哈？」
楊若晴這番話，自然是換來了譚氏的幾個白眼。
「你才鐵公雞呢，你才一毛不拔！」老太太說。
楊若晴嘿嘿笑着，並沒有要跟老太太爭辯的意思。
若是換做二十年前，那沒少爭辯啊，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她再也不是十二三歲年輕氣盛的小丫頭，而老太太呢，也是脾氣大改，再不像從前那樣苛刻刁鑽。
從前不僅嘴裏說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話，做的事也是讓人難以接受。
而如今，老太太純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了。
一個人，不要看她說啥，得看她做啥，瞧瞧，那邊架子上一溜兒的禮品，可是真金白銀買回來的呢！
而且，從禮品的分量來看，各房都有，誰都沒有落下。
這趟若不是三丫頭搶着買單，老太太估計這兩年攢下的私房錢都給貼進來了。
譚氏瞪完了楊若晴，轉過身去接着打量老楊頭，眼神里都是緊張和關切。
「那啥？是不是走累了？走累了就甭走，少逞強！」譚氏說。
這原本是一番關切的話，可從譚氏嘴裏說出來的時候，這味道卻變得不一樣了。
老楊頭麵皮都跟着狠狠抽搐了幾下，這老太婆呀，說話要是稍微和軟一點，多可愛。
「那啥，你趕緊回去坐着吧，這腿又沒好全，就瞎走，搞得好像哪個不曉得你會走路似的！」
「別回頭走壞掉了，你都沒地兒哭去！」
譚氏又是一番逼逼叨叨的數落，見老楊頭點點頭，只是站在原地，譚氏直接上手來攙住老楊頭的手臂，將他往桌子那邊拽。
拽？
一屋子人的眼睛都瞪大了，譚氏要是這麼一拽，老漢不得被拽得趴在地上來個狗啃泥啊！
所以，楊華忠，楊若晴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起身想衝過來阻止譚氏的拽。
就連老楊頭自己都很緊張。
然而，譚氏雖然這架勢嚇人，可當她的雙手拽住老楊頭手臂的時候，老楊頭卻並沒有被拽翻在地。
因為，譚氏的攙扶非常的溫柔，沉穩，她攙扶着老楊頭，緩緩的，穩穩的，往桌子這邊挪過去。
就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譚氏將老楊頭穩穩噹噹的扶着坐回了原位，那把屬於他老楊家家主的位置。
「咦，咋是這把太師椅？你的輪椅呢？」譚氏問。
老楊頭擺擺手：「是我叫他們別推過來的，家裏這幾步路，用不着輪椅，我自個走就行了。」
譚氏點點頭：「行吧，要是出了這院子門，你還得做輪椅，你要敢逞強，回頭腿廢了，我跟你沒完！」
老楊頭的嘴角再次狠狠抽搐了幾下，朝譚氏抬起雙手做了個拱手求饒的動作。
譚氏還想再數落幾句，楊若晴突然脆聲開了口。
「爺，奶，爹，我們要開飯了，這桌上的茶碗啥的都得趕緊收拾起來。」
這麼一打岔，楊華忠立馬站起身行動起來。
「好好好，我這就收拾茶碗和碟子，好擺碗筷。」
其他人也都明白，立馬各行其事紛紛行動起來。
當各種菜餚端到上桌，譚氏打量着桌上的菜，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啥情況啊？咋都沒啥辣子呢？沒辣子那能下飯嗎？」
老楊頭笑了笑， 指着自己的腿說：「孩子們都是為了遷就我呢。」
譚氏瞬間就懂了，點點頭，假裝抬手撫了下鬢角並沒有落下來的髮絲，閉上了嘴。
楊華忠和孫氏招呼着大傢伙兒吃飯，楊若晴從孫氏手裏接過圓圓抱到一邊餵食，同時，也好解放出孫氏的雙手來。
為啥要解放出孫氏的雙手呢？
哈哈，很簡單啊，因為孫氏要拿大勺子給小朵和譚氏她們夾菜呀！
這是每次大家一起吃飯，孫氏的保留節目。
原本孫氏也喜歡這樣對楊若晴的，但楊若晴說過她好幾回，這才作罷。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外面虛掩的院子門上的銅環突然被人拍響。
堂屋裏因為正在觥籌交錯，其中還夾雜着幾個小孩子們的聲音，所以比較嘈雜。
很多人都沒有聽到聲音，但楊若晴聽到了，正準備起身，卻發現原本正端着碗筷的小朵突然放下手中碗筷，一陣風似的往院門口衝去
大傢伙兒見小朵這副樣子，都有些納悶。
楊若晴也跟着站起身，臨走之際對桌邊的其他人說，「你們接着吃，我出去瞅瞅啥情況。」
接着，楊若晴也去了院子裏。
老楊頭和譚氏他們不疑有他，接着該吃吃該喝喝。
項勝男也不覺得有啥。
但孫氏和楊華忠卻猜到了什麼，夫婦倆交換了個眼神，頓時都坐不住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外面院子裏突然響起小朵欣喜若狂的聲音：「閨女？我的閨女？這是我的閨女嗎？我的閨女可算回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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