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
宮城之外,一朵又一朵煙花升空,砰的一聲炸開,絢爛奪目,亮如白晝。
皇宮之內也一片喜慶,各處的內侍,宮女也都放了假,各自聚在一起,難得的過一次歡快年。
宮內有朱栩禁止放煙火,到是漆黑一片,顯得異常的安靜。
朱栩裹着厚厚的棉衣,坐在涼亭內,自顧的煮茶,望着外面,心裏也高興。
不管怎麼說也是過年,高興一天是一天,明天愁來明天愁。
曹化淳侍立在邊上,臉上也帶着笑意。
他們曹家也算是大家族,在京城有一支,前幾天還派人詢問他是否回家過年,被他給婉拒了。
朱栩喝了口茶,砸了砸嘴,搖頭嘆道:「還是沒有清清姐煮的好……」
曹化淳一笑,道:「皇上,畢夫人如今有身孕,不然進宮給皇上煮一次茶,想必也很樂意。」
朱栩聞言笑了笑,姚清清與畢懋康這對苦命鴛鴦,在他強壓下也算是修得正果,值得他高興。
兩人對話極少,大部分時間都看着宮外絢爛的煙火。
過了一陣,一個內侍快步走過來,道「皇上,李小姐求見。」
朱栩轉頭看過去,微頓了頓,道:「讓她來吧。」
「是。」
內侍小跑離開,一身紅杉長裙的李解語就出現在亭子不遠處,曲身道:「民女見過皇上。」
朱栩一擺手,道:「會煮茶嗎?」
李解語站起來,道:「會一些。」
朱栩鬆了口氣的向後仰了仰,笑道「那你來,朕煮的不好喝。」
李解語看了看朱栩,走過來,在朱栩對面坐下,拿起茶壺,熟練的擺弄起茶具來。
朱栩看着她,明眸皓齒,俏臉如花,一雙縴手似玉,一舉一動都有靜謐的嫵媚,正是大好年華。
朱栩心裏一動,笑道「李小姐,有沒有意中人?」
李解語手一頓,抬頭看向朱栩,眼神里訝異一閃。
宮外都傳言,新皇是一個嗜錢如命,任意妄為,不聽任何勸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混賬稚子。
可她在宮裏這些日子,單是宮裏井然有序的氛圍中就知道,這不可能是一個混賬皇帝該有的局面。再從內侍婢女口中旁敲側擊,她隱約明白,宮外的人都看錯了,眼前這位年歲不大的小皇帝,有着不符年齡的沉穩與睿智。
她聽着朱栩的話,俏臉不變,輕聲道「民女尚無婚配。」
尚無婚配與有沒有意中人在朱栩看來是兩回事,從李解語的話,朱栩卻知道,這是一回事。
於是,他熱情的道:「要不要朕給你介紹一個?他也是將門之後,小小年紀戰功不少,而且現在位分不低,將來的成就也不可限量……」
李解語張了張小嘴,有些不知所措。
曹化淳站在心裏暗笑:只怕是皇上媒婆的心思又起了。
李解語錯愕了一會兒,很快就平靜下來,微微低頭道:「民女暫無婚配之意,請皇上見諒。」
曹化淳抬頭,有些異色的打量了李解語一眼,皇帝賜婚都拒絕,這個李小姐進宮到底有什麼意圖?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不禁有了一絲警惕。
朱栩看着他笑了笑,也沒有在意,道:「嗯,那你有心上人了再說,對了,你怎麼沒有回家?」
李解語擺弄着茶具,燒好一壺,倒出一杯遞給朱栩,道:「民女沒有家。」
朱栩想着他的身世,若有所思的接過茶水。
剛要喝,曹化淳忽然擋住了,躬着身,道「皇上,外面冷,是不是該回宮了?」
李解語臉色驚色一閃,躬身在那,一動不動。
朱栩詫異的看了曹化淳一眼,見他眼神有着閃爍警醒之色,怔了怔,又看向李解語,擺手一笑道:「沒事,天還不算冷。」
說着,一飲而盡。
曹化淳臉色微變,睜大雙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嗯,好茶。」朱栩存齒留香,忍不住的贊了一句。
李解語抬頭眼神里閃過一道驚異,抿了抿嘴,神情越的安靜。
朱栩放下茶杯,砸了砸嘴,從姚清清出宮之後,他就很少喝過好茶了。好茶葉有,好茶師沒有。
曹化淳見朱栩沒事,心裏也稍松,站回去,眼神依舊警惕的看着李解語。
李解語拿起茶壺,又給朱栩倒了一杯,俏臉猶豫了一番,看着朱栩道「敢問皇上,是否要與建奴決戰?」
朱栩剛剛端起茶杯就是一愣,道「為什麼這麼說?」
李解語看着朱栩,目光平靜卻又異常堅定,道:「皇上,民女斗膽,即便朝廷攻下沈/陽,孤城在外,如何防守?遼東赤地千里,建奴來去如風,即便滅去建奴,若是韃靼北上,又當如何?是以,民女請皇上放棄平遼,當內修政務,外正軍備,步步為營,是為上策!」
朱栩眼神里閃過異色,這李解語的見地,倒是比朝中大部分大臣都高明不少。
他神色不動,道:「你是如何知道,朕要與建奴決戰?」
李解語見朱栩並沒有生氣,抿了抿嘴,低頭道「民女知道皇上連翻召見兵部,也知道皇上召回了遼東的袁大人,也猜到皇上要派孫閣老入遼。」
朱栩搖頭,道:「這是這些,還不夠。」
李解語又看了眼朱栩,道:「京城之外,皇上命孫閣老整軍,孫閣老回京,想必已經整頓完畢。而京城之內,皇上已經廢棄了中軍等七十二衛,整肅為巡防營與禁軍,時過幾個月已經算是穩定。加上皇上近日一直催促戶部儘快收繳稅銀,民女除了猜測皇上要在遼東用兵,實在猜不出皇上下一步要做什麼。」
朱栩眯了眯眼,手指夾着茶杯,心如電轉。
雖然李解語說的很片面,也不竟然都對,但誤打誤撞,確實讓她給猜到,他要在遼東用兵!
心裏不由得又嘆息,滿朝文武,能有這樣見地的又有幾人?
總理大臣朱由檢領着一幫東林清流,一心想着匡扶社稷,革除弊政,卻還是在舊有的格局裏掙扎,難有突破。
六部的尚書,除了傅昌宗能夠明白他的心思,用心幾分,卻也沒有太大魄力。
周應秋,申用懋等人,只不過是聽命的棋子,朱栩若不說,他們也做不出做不成什麼大事,也在舊有的局勢中起伏。
倪文煥等人就更差了些,朱栩只是喜歡他們聽話,不給他添亂罷了。
孫承宗的才能,更多是在軍務上,是一個難得的帥才,值得倚重,卻不能指望他承擔太多,他也沒有破局的能力。
『這是做皇帝的寂寞,還是格局太大的無奈?』
朱栩暗自嘆了口氣,臉上卻笑着道:「錯多對少。」
李解語眉頭動了動,臉上似有些不服氣,道:「不知,民女錯在哪裏?」8
第兩百八十七章偷得半日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