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立在那,身後全都是錦衣東廠番子,刀鋒凜凜,冷眼看着福王。
魏忠賢一身蟒服,右手琉璃珠,左手負背,一臉笑容的看着奔過來的福王朱常洵。
福王也是見過魏忠賢的,只不過從未在意,但他身穿蟒服,被東廠番子圍在中心,不用猜都知道他是誰。
福王跑過來,臉上冒汗,插着腰,挺着肚子冷聲道「你就是魏忠賢?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闖我的王府!」
福王是有底氣的,萬曆死才沒過幾年,他的光輝歷史還沒有離去多久。
當初的『國本之爭』歷時十五年,萬曆罷黜了四任首輔,六部堂官十幾人,被發配,免職的超過三百人,按祖制他早該在萬曆十年就藩,卻一直到了萬曆四十二年才到洛/陽!
最重要的是,直到他就藩,光宗當時的太子之位才算穩固,滿朝文武才徹底放心!
由此可見,福王朱常洵當年是多麼的接近皇位!
即便現在,他也位分尊貴,哪怕是現在的皇帝朱栩,信王朱由檢見了,也要禮讓三分!
魏忠賢看着福王,老臉上笑容滿面,手裏的琉璃珠轉的緩慢而穩當,道:「王爺,奴婢是為了三件事而來。」
福王見到這麼大陣仗,心裏慌亂,面上卻毫不退卻,冷笑道:「為了三件事你就敢圍我的王府,你知不知道,我一道奏本就能要了你的腦袋!」
魏忠賢微微躬身,臉上謙卑的笑道:「奴婢自然知道,不過王爺最好聽奴婢說完。」
福王小眼睛瞥着四周,冷哼一聲道:「有話可說,有屁快放,本王沒空聽你閒扯!」
魏忠賢直起腰,目光中帶着寒意,悠然道「第一件:挺擊案。」
所謂的『挺擊案』,就是當初福王的母妃,鄭貴妃,命心腹宦官派人行刺皇太子朱常洛,也就是後來的光宗皇帝,結果刺客打傷門衛後逃跑被抓,繞來繞去,此案到了當時還是刑部侍郎的張問達手裏,這位可不是吃素的,也不買鄭貴妃的賬,親自翻查,一查就查到了鄭貴妃與她的兄長鄭國泰身上。
張問達利用清流散播出去,一時間京城物議沸然,滿朝文武嚷着要萬曆給交待,萬曆都被逼的沒轍,最後還是鄭貴妃用了手段,逼迫皇太子朱常洛親口下詔不追究,才算是了結這一大案。
福王一聽就渾身一哆嗦,他當年儘管沒有參與,卻深知其中詳細,現在的皇帝又是朱常洛的小兒子,他頭上頓時冷汗涔涔,說不出話來。
魏忠賢笑容更多,道:「第二件:紅丸案。」
所謂的『紅丸案』,就是鄭貴妃想方設法給已經繼位的光宗下毒,使得他繼位短短一個月就暴斃而亡。按理說這件事也是大事,可最終也還是不了了之。
福王不敢說話,臉色蒼白,渾身都在抖索。
他身後的一干人,包括朱由崧都惶惶不安,心裏早已經嚇破膽。
魏忠賢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笑的這麼開心,又道:「第三件事,移宮案。」
『移宮案』,就是李選侍扣了當初的皇太子朱由校,學鄭貴妃要求加封太后,與朝臣起了激烈的衝突,背後就是鄭貴妃在指使,企圖把控皇帝,垂簾聽政!
福王滿頭大汗,口角哆嗦,不停的眨着小眼睛,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為重要的是,鄭貴妃並沒有死,現在還活在宮裏,朱常洵完全知道到京城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魏忠賢手裏的琉璃珠轉的快了起來,湊近福王,笑容陰測測的道:「就憑這三大案,雜家就地處決了王爺,王爺可有怨言?」
福王手拼命的擦着冷汗,臉色蒼白,吶吶說不出來。
當初他也發瘋的想做皇帝,雖然沒有參與三大案,可其他陰暗事情也沒有少做,即便不提這些,單憑他母妃鄭貴妃所作所為,滅了他們福王府也是理所應當。
魏忠賢看着福王六神無主的神色,心裏越發的痛快,眼神里越發的有豪翻騰,道「王爺應該知道,想要翻查三大案的不止是皇上,清流、尤其是東林黨,無時無刻不想着,前些日子信王還想重編《三朝要典》。」
福王渾身抖的厲害,眼神充滿了恐懼,看着魏忠賢,語氣蒼白的道:「你想怎樣?」
魏忠賢手左手一拿出來,一條白綾扔在地上,淡淡道:「王爺一命,換的福王府平安。」
福王雙眼大睜,嘴角哆嗦着,臉色白如紙。
左右長史等人已經癱軟一地,他們早猜到皇帝要對福王府動手,卻沒有想到居然還想直接要了福王的命!
朱由崧更加恐懼,硬撐着站在那,雙眼緊盯着福王。
福王肥胖的臉上顫動着,牙齒打架咯咯響,渾身上下不知不覺已經濕透,雙眼無神的看着地上的白綾。
他不想死,他是曾經差點做皇帝的人,他的母妃不久前還告訴他,還有機會的……
現在怎麼就,一條白綾了……
他腦子亂鬨鬨,一時間無數記憶襲來,眼神恍惚,一幕幕全都是萬曆時期,沒立太子之前,他有太子威儀,立了太子,他也是隱太子,一切的一切都告訴他,那個位置,他隨時都能坐上去……
恍惚間,又來到洛/陽,王府似皇宮,不比在京城差,過的無比舒坦,要什麼有什麼,簡直是土皇帝,新皇登基之後,他的母妃告訴他,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的……
「不,不,我不能死,本王乃是神宗皇帝親子,誰可殺我!」
忽然間,福王咆哮起來,從他那肥胖的身體似有無窮的勇氣,雙眼惡狠狠的盯着魏忠賢。
魏忠賢笑容越多,他身後的東廠番子邁步上前,刀光森然。
魏釗冷笑一聲,道:「王爺,可不要逼我們動手……」
「王爺……」
「父王……」
王府一干官員,包括左右長史都喊了起來,朱由崧也顫聲喊叫,眼神里充滿了恐懼,還有就是一群女人,他們嚶嚶切切,哭喊成一片。
福王臉龐鼓脹,如同發瘋般怒吼:「本王乃是神宗皇帝最疼愛的皇子,本王的母妃還在宮裏,誰能動我,小皇帝敢嗎?他敢動神宗皇帝的貴妃嗎?他不怕天下非議,留萬古惡名嗎?」
福王怒吼着,仿佛找到了底氣,越發的大聲咆哮:「我的父皇乃是小皇帝的神祖,他有什麼資格對我動手,哪怕是朱常洛都不敢,他憑什麼!本王乃是神宗皇帝親封的親王,位分尊貴,豈是小皇帝可比!想要殺我,他憑什麼,本王的母妃還在宮裏,位分最尊貴,曾住慈寧宮,位同太后……」
魏忠賢眼神閃過興奮的光芒,放在背後的雙手都微微顫抖,看着發瘋了的福王,對着身邊的魏釗道:「他的話,都記下了嗎?」
魏釗拉過邊上的書吏,只見白紙黑字,筆墨未乾,赫然寫着福王剛才的話,尤其是『福王之言,確有不軌之圖,意出宮闈』,讓他大喜,遞給魏忠賢道:「都記下了。」
魏忠賢也看到了這一句,想了想,也沒有說話,漠然一擺手。
魏釗身後出來五個錦衣番子,撿起地上的白綾,旋即將福王按跪在地上,白綾繞脖,兩個人在後面拉扯起來。
東廠要當眾勒死福王!
「王爺!」
王府的一干官員哭喊着衝過來,卻被東廠番子挨個踢倒在地,狠狠的打了一頓。
朱由崧跪趴在地上,強壓着,肩膀攢動,不敢哭出聲。
另一邊一群女人,早已經淚不成聲,哭成一堆。
「呃……」
福王仰着頭,睜大雙眼,雙手伸向前,拼命的想要抓着什麼。
沒有多久,福王就不動了,如同一灘爛肉,堆積在那,毫無聲息。
「抄!」
魏忠賢一揮手,東廠的人飛速奔向福王府四處。
福王死在眾目睽睽之下,整個福王府都再無聲息,沒有半點反抗。
福王府被抄,朝廷,或者皇帝朱栩掌握的機構飛速運轉起來。
從東廠,三司衙門,到洛/陽府衙,河/南布政司,按察司,京城六部的派員等等,都涉入進來。
足足用了一天時間,才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將福王府掌握的財產大致清算出來。
膳田超過五萬頃,涉及河/南,四/川,湖/廣,江/西等多省,各種產業,現銀更是超過八百萬兩!富有程度,遠超外界所想。
福王的死,沒有多久就傳入了京城。
趙王,益王,懷王,鄭王等人飛速聚集在一起,臉色蒼白無血,眼神全都是恐懼!
「怎麼回事,福王為什麼會被殺?旨意怎麼說的?」
「還要說什麼,那位娘娘還不在宮裏,真以為這幾年她就消停了!」
「就算她消停了,兒子給老子報仇,誰能說出什麼?」
「完了,完了,福王的位分是近幾十年最尊貴的,他都說殺就殺,我們怎麼辦?」
「哼,怕什麼,我們這麼多人,他還真能把我們都殺了不成!」
「沒錯,我們不用怕,我們什麼也沒做,我們乃是大明藩王,坐鎮天下,誰都不用怕!」
不止是他們,三十幾個一字王,還有百十個郡王,都自發的聚集在一起,無聲的反抗着,哪怕是福王死了,也清楚是『殺雞儆猴』,但他們還想要硬撐着!
就在這個時候,璐王朱常淓在申用懋的帶領下,走進了巡防營衙門,一道道命令發出,巡防營飛速出動,將三十幾個一字親王的王府全都給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