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姐,他們東西多你就幫忙抬一下。」
一眼都沒挪開餐桌的梅書玉用纖細的手夾菜,身姿如同翠竹一般挺拔,那儀態更是高貴而又莊重。
「先生,夫人,小姐和許先生已經走了啊,他們不是出去抬東西的。」
張阿姨這會兒回答道。
剛剛小姐在與她見面的時候還特地跟自己介紹了一下她的丈夫許先生。
確實是郎才女貌。
感覺兩人在一起之後小姐的氣色都好了不少,甚至還胖了一點點。
之前在這邊的時候有一次對方低血糖暈倒,她扶時剛好抓到那手,細得就跟那蘆葦棒似的。
希望小姐以後跟許先生在一起能幸福吧。
不對,是肯定幸福!
如果仔細看,張阿姨的衣服口袋裏冒出一個紅色的小角。
那是剛剛小姐給她的紅包,說多謝她之前那段時間的照顧。
對於這種紅包她當然是不想要的,結果吧,她硬塞給自己,甚至許先生都開口了。
那她也只好接受了。
具體多少錢她倒是沒有拆開,說心裏話,她也不在意對方封多少,哪怕一分錢這情意都比金重。
「走了?」
顧文清聽到這話身子一僵,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向張阿姨。
而挺拔如翠竹一般不屈不彎不語,準備給自己女兒一個下馬威的梅書玉身體在此刻更是如同定格的石像,那雙夾菜的筷子停留在空中。
不過對方倒是很快恢復動作。
但從那閃爍的眼眸中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刻她完全失去了剛剛的那份從容與鎮定。
「這」
顧美玲和顧青雲兩人也都抬起了頭,朝着外邊的方向看去。
因為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妹妹居然會離開這個家。
要知道他們在江南省城可絕對算得上上層人了。
甚至他們的起點都是有些人努力一輩子的終點。
正常來說對方不是應該死皮賴臉的求着他們原諒,然後再在這個家待着嗎!
怎麼走了?
兄妹倆眼裏滿是驚訝與困惑
至於顧晴晴則是瞪大眼睛,瞳孔甚至都因為震驚而縮小,並透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也就是說這一場戰役自己大獲全勝了?
她還想着,到時候兩人進來自己要打一場持久戰呢。
結果就這。
她還真是不堪一擊啊。
「做這些事簡直太不像話了!!」
顧文清的臉色在驚訝的衝擊下變得蒼白,額頭的青筋隱隱暴起,一雙大手猛拍向桌子,剎那連碗都跳了起來。
當然,跟着心顫的還有一眾吃飯的顧家人。
一個個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一樣。
連顧家實際上的掌權者梅書玉也不敢朝着盛怒的男人看去,只得略顯僵硬的重複着吃飯的動作。
「小李,他們人呢?」
顧文清從桌上拿那六百追了出來,左右看都沒有見到人,只得詢問門口洗車的小李。
「秋白小姐和許先生嗎?朝着小區外邊走了。」
司機小李對着說道。
「你怎麼知道他姓許?」
顧文清皺了皺眉看向自家司機,似乎他們從沒有提過這個女婿吧。
「是秋白小姐介紹的。」
小李看到顧文清這一副很詫異的姿態表情有點疑惑,可也是如實的回答了一句。
「啟動車給我追上他們。」
小李沒注意到自己話落下之後,顧文清的呼吸變得更加沉重了幾分。
對方連跟自己家的司機介紹她的丈夫,甚至都不願意跟自己的哥哥姐姐去介紹。
甚至還喊自己叔叔,喊書玉為阿姨。
顧文清感覺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一根無形的針刺入,帶來一陣陣細微而深邃的痛,這種疼痛並不劇烈,卻足以讓他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苦澀。
「好的!」
小李作為司機當然是以僱主的命令為行為準則。
這不立馬就啟動了那輛擦得蹭亮的車子。
另一邊。
「林川,我們的公交車好像來了。」
兩人繼續朝着公交站台走去。
離開顧家之後顧秋白感覺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這麼跟許林川兩人慢悠悠,手牽着手走着往前邁步,仿佛邁向屬於他們二人的小生活。
而就在這時,遠處一輛寫着『9』的紅白色公交車出現了。
她查了一下,這輛車就是之前柳教授說給他們兩人小房子所在地方的公交車。
公交車等候的時間還是比較長的,所以可不能耽擱了。
「嗯,是9路,我們家小媳婦眼神不錯嘛。」
許林川步伐快了不少。
他們打算放東西之後再去吃早餐,畢竟手裏提着行李去吃晚飯終究是有些不太方便。
「那可不,快點快點,好多人。」
顧秋白回眸充滿愛意的看了一眼許林川,然後一隻手拉着他就往前跑。
畢竟許林川就讓她背着一個包。
所以自然是跑在前邊。
「好好好,來了。」
許林川步伐加快反超,畢竟公交車上這麼多人,他肯定不可能讓小媳婦那個小身板去擠。
顧秋白看着許林川瞬間跑在了自己的前邊,擁擠的人群,搖響的車鈴,仿佛是一首歡快的歌曲,奏響着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旋律。
望着那背影,她不知不覺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擁有另一半的感覺。
真好。
「秋白!」
顧秋白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色的車子猛地停下,後門打開,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穿着白色襯衣深褐色西褲的男人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
被這麼一抓,顧秋白慌亂的看了過來。
然而顧文清以更慌亂更快的速度放開了手。
「你,你一直這麼瘦嗎?」
他難以置信的看向顧秋白。
剛剛就在他拉住女兒那剎,他發現對方瘦弱得令人心疼,那手腕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折斷。
「你才知道嗎?」
顧秋白反問道。
「這」
而這一句話直接讓顧文清沉默了。
是啊,自己女兒這麼瘦弱,他居然現在才知道。
身為父親真是諷刺啊。
「顧叔叔追上來有事,總不能家裏又少東西了吧?」
顧秋白看向顧文清,那雙美眸中沒有任何溫度,也沒有絲毫的波動。
「秋白,之前你媽媽在開玩笑呢,這錢你拿回去,走跟爸爸回家吃飯順帶介紹一下你的丈夫給哥哥姐姐好不好?」
顧文清拿出那六百塊錢。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錯覺。
那就是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如果這一次讓她走了的話,以後就真的永遠不會回來了。
「顧叔叔,我不認為梅阿姨在跟我開玩笑,我也說過我們從此兩清了。」
公交車在此時緩緩進站,顧秋白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小許,你勸勸秋白啊!」
看到無比冷漠仿佛與自己有一層屏障的女兒,顧文清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雙無情的大手也捏住了一樣呼吸困難,頓時連忙跑上去希望從許林川身上找到一些希望。
「勸?你腦子裝漿糊呢,讓我把媳婦往火坑裏推!」
許林川早就想罵街了!
以前小媳婦就一個人你們逮着她使勁欺負,現在他在這裏給你們臉了?
「你???」
顧文清顯然沒有想到來自鄉下的許林川居然會罵他這個,他們眼裏高高在上的城裏人。
「這六百塊我遲早會要回來,但不是現在,也不是通過這種方式!還有,你不用在這裏裝什麼深情,真有這個時間去好好查你們家那點破事!」
許林川一陣輸出結束後直接拉着小媳婦上了公交車。
之前他礙於對方有錢有勢,自己沒錢沒人,所以為了穩住他們沒有選擇跟他們吵。
他也不是在貶低,這個時代冤假錯案不少。
特別有一方還是這種住洋樓開小汽車的有錢人家,對方在有所謂證據的情況下想指控一個孤兒院背景的人偷東西太容易了,搞不好某些敗類收了點錢直接就給你抓人了!
就算運氣逆天一番調查取證幾個月下來發現是冤枉的,那小媳婦也錯過了大學報道。
所以他才忍着。
現在開學了他可不怕你這個。
就現在這個時代大學生這層身份,警方抓人絕不敢草率。
至少在沒有決定性證據之前他們不會貿然行動,真去徹查搞不好還能查個水落石出,他可不相信一個綠茶婊的伎倆能做到毫無破綻。
而之所以現在他沒有去報警,其實怎麼說呢,他想把這件事的主動權交給自己的小媳婦。
所以也就沒有過多去干涉。
但自己媳婦的委屈他絕對不會就此作罷,後續她要是沒有進展,那自己就上場!
「這」
看着徑直離開,擠上9號公交車的兩人顧文清懵了。
他被罵懵了。
本來想這鄉下的小子會因為他們家的家境而勸自己媳婦與家人和好,結果誰能想到對方火氣這麼大,這麼暴躁的上來就給自己罵了一頓。
公交車上。
「林川」
顧秋白一雙美眸別樣的看着他。
「怎麼,把他罵狠了,我家小媳婦不開心嘞?」
許林川見到小媳婦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頓時有點疑惑。
「突然發現你不止畫畫拿手居然連吵架也這麼厲害,看來以後不用擔心被欺負了。」
顧秋白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眼睛更是彎成了兩輪新月。
不開心?
怎麼可能!
好大一口怨氣從嘴裏吐出來,舒暢着!
「那你可高興的太早了。」
許林川站在顧秋白對面,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為什麼?」
看着丈夫這一副表情,顧秋白的臉上出現一個大大的的問號。
「小媳婦沒聽過屠龍少年終成惡龍嗎?」
許林川那狡黠的笑更濃了幾分。
見這話配合那壞壞的笑容,顧秋白給了許林川一個大白眼,一副不理他的模樣朝着窗外看去。
唯有那慢慢熟透的臉頰在訴說究竟發生了什麼。
十五分鐘後。
許林川與顧秋白提着自己的行李下了公交車。
江藝給他們安排的宿舍居然是一個畫材工廠,距離江藝40分鐘,顧秋白的學校江美40分鐘,這路程分的還挺均勻。
「許哥、嫂子,你們兩個就住前邊。」
負責帶路的是孫方圓和一個年紀略小,叫小賈的小伙。
許林川此時的注意力都在小賈那褲子上。
那是一條藏藍色的褲子,兩個屁股後邊補着兩塊超級大的深藍色的補丁。
望着這色差明顯的褲子,他尋思着,若在自己那個時代這裝扮至少是個時尚達人吧?
所以有些時候審美真是個怪圈。
「到了。」
小賈帶領他們來到了工廠的宿舍區,他們居住的地方是一個一層的紅磚人字形小樓。
抬頭看去。
小樓中間一刻大紅星,兩旁寫着『發展經濟,保障供給』。
而他們小倆口的宿舍在最左邊。
走進去紅色的牆磚,老式的九宮格窗戶,還有一張床與櫃。
雖然簡陋但極具這個年代專有的生活氣息。
「謝謝小賈,謝謝學兄。」
許林川和顧秋白對着幫帶路還拿行李的兩人道謝道。
「許哥!嫂子!不要叫我學兄!你們要實在不知道叫我什麼,就叫我孫胖也行!」
孫方圓聽到兩人叫自己學兄,整個一副求求你們放過我的模樣。
畢竟他們上大學住的是學校多人宿舍,許哥,學校安排的豪華單間。
這就是小老弟和大哥的區別。
學兄這兩個字他是一點都不配。
而另一邊。
顧文清也回到了家裏。
此刻也早已超過了七點鐘。
但桌上的菜與他的碗筷還跟之前一模一樣,並沒有收走,甚至桌上還坐着人。
「梅書玉!人怎麼走的你給我怎麼找回來!」
顧文清一把將六百塊錢砸在桌上!
剎那無論是在桌上的人還是在客廳餐後休息的,都又被嚇了一大跳。
「爸,你消消氣,她真要走媽能怎麼辦?」
顧青雲這會兒勸說道。
「是啊,媽都給她台階下了,她自己不要台階就這麼走了你說媽幹嘛,之前我們家沒有她的時候不過的也挺好的。」
看一向強勢的母親被訓斥,顧青雲和顧美玲兩人都替自己的母親說話。
而梅書玉沒有說話。
但那無意識整理頭髮的動作無不在告訴,這事脫離了掌控。
「故意離家,讓爸爸跟媽媽發生矛盾這種事姐姐應該做不出來」
顧晴晴撓了撓腦袋,一副自己想破腦袋也想不為什麼姐姐會走的模樣。
「誒!」
顧青雲好像聽到了什麼詞一樣誒了一聲。
「爸,你聽到晴晴的話了嗎,搞不好還真是這樣!」
顧美玲剎那一副思緒通達的姿態。
只有顧文清眼神深邃的看向自己這個小女兒。
腦海里浮現出了許林川最後罵他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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