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快起來,跪疼了吧。」魏保攙起慕卿凰,彎腰替她輕輕拍打裙子。
「有點疼,但不要緊,謝謝魏大伴。」活動了一下雙腿,慕卿凰就抽出自己的手臂改為攙着魏保,魏保忙道:「這可使不得,該是小奴攙着您才是。」
慕卿凰搖頭,鄭重道:「您一路跟着皇祖父打天下,是有功之臣,在我心裏您和我那些伯公、叔公們是一樣的。」
魏保未曾開口臉上先笑開了花,嘴上謙遜道:「郡主您真是太抬舉小奴了,要說功臣,魏國公、鄭國公、曹國公他們才是功臣,小奴不過是跟着陛下鞍前馬後的小僕罷了,何曾殺過幾個元狗呢,您真是太抬舉小奴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在皇祖父薨逝的當夜,魏保投繯而死,留下信請求給皇祖父殉葬,到地下去接着伺候皇祖父,只衝着這一點,魏保就當得起她的敬重。更何況,自小,魏保就很疼愛他們姐弟,是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子親孫女一般疼愛的。
想着魏保的好,慕卿凰禁不住脫口道:「魏爺爺……」
魏保又驚又喜,慌忙四下環顧後才低聲道:「郡主可使不得,乾清宮裏坐着的那一位才是你爺爺呢。」
慕卿凰也低聲道:「在我心裏您也是。魏爺爺,我現在和離了,往後就住在蓮園,等你老了伺候不動皇祖父了,我就接您到我那兒去,我給您養老。」
魏保抬頭看慕卿凰的神情,見她雙眸清澈,情真意切,忍不住就濕了眼睛,親切的摩挲着慕卿凰的手背道:「有您這句話小奴就知足了。」
「那您是同意了?」慕卿凰欣喜的看着魏保。
魏保笑着點點頭,「郡主要是不嫌棄小奴無用,待陛下不需要小奴了,小奴就去伺候您。」
「那咱們可說好了。」
彼時,二人已到了殿前的廊廡上,心有靈犀的不再說話,一前一後默默走了進去。
繞過一扇繪着四君子下棋圖的緙絲屏風,裏頭置了一張雞翅木雕花圓桌,建元帝正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一個薄胎豆青茶盅,允煌則坐在對面聚精會神的烹茶。
慕卿凰沒說話,往建元帝跟前一跪,抬頭就笑着喊了一聲皇祖父。
建元帝沒理她,翻來覆去的賞玩茶盅子,仿佛那茶盅子是什麼絕世寶貝似的。
慕卿凰看了一眼卻知道,這茶盅是嶄新的東西,胎薄玉質,像是汝窯的東西。
慕卿凰膝行往建元帝跟前偎了偎,小手輕扯他的衣擺,抿了下唇,嬌軟了語調,歪頭含笑,「皇祖父,您理一理我呀。」
建元帝沒撐住唇角露出笑痕來,也把茶盅子放下了,低睨慕卿凰,重重一拍桌子,「大膽!」
慕允煌嚇的把滾燙的茶倒出了杯沿,卻是不敢作聲。
慕卿凰依舊笑道:「皇祖父,我知道您是疼我的,罰我跪在乾清宮門口,就是要讓那些大臣們看的,我和陸瑁是您賜的婚,我不經您的同意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有藐視聖意的嫌疑,但是皇祖父,我是您的孫女,天家血脈,我和別人可不是一樣的,雖是您賜的婚,也希望孫女過的幸福安康不是?孫女的婚姻不幸福,就要和離,反正我祖父是皇帝,我想和離就和離。」
這話說的,有點機敏,有點蠻橫,有點驕傲,建元帝氣也不是,夸也不是,卻是笑了出來。
見建元帝笑了,慕卿凰心中輕吐一口氣,這下子算是徹底的放心了,雖是依舊跪在地上,卻是隨意了許多。
「皇祖父,喝茶。」慕允煌把溫熱正合適的一杯清茶雙手奉上。
建元帝接過大口喝淨,想了想,斂容嚴厲的看嚮慕卿凰,「只仗着朕寵你,朕不滿意,還是該罰。」
慕卿凰不慌不忙笑道:「若是擱在十年前我不敢,但是現在我就敢。咱們慕家天下已穩矣,盡在您的股掌之間。」
建元帝大笑出聲,親自把慕卿凰扶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圓凳上,脫口道:「惜我凰兒不是男兒。」
慕允煌想了一下才明白,忙問道:「皇祖父,那您還罰姐姐嗎?」
「該罰還是要罰的,朕縱容了一個朝陽郡主,他日別的郡主、公主也有樣學樣,那就亂了章法規矩。凰兒,你說皇祖父該不該罰你?」
「該罰。」慕卿凰點頭,「但是皇祖父明兒再決定罰輕罰重可好?」
「怎麼,你還有後招?」
「不確定,但有七八分的把握。」
建元帝認真打量了慕卿凰幾眼,打從心裏喜歡,笑着說了句別的話,「你這丫頭的眉眼越長越像你皇祖母了。」